倘若不是因為他是她的師弟,她想,她一定會殺了他。
可他既是她的師弟,又是她那時最疼的弟弟,身為師姐,倘若師弟妹們沒有犯極大的錯,她都不會去計較。
哪怕阿月那般,她也沒想過要阿月的命。
或許在旁人,甚至在謝錦宴看來都無法理解,可在俞青蕪看來,自入師門那一日,師弟妹們便是她的家人了。師父說,她是姐姐,總要包容著師弟妹們,師弟妹們犯了錯,她也要懂得管束。
所以,一直以來,她待師弟妹門總要比旁人寬恕許多。
四目相視,迎上謝錦宴泛紅的眼睛,俞青蕪輕搖了搖頭,嘆息道,“我想恨你,可你到底是我的師弟,是與我一同長大,如同親人一般的師弟,我們都是師父的孩兒,你我也曾相依為命……”
“倘若換做旁人,我早就一刀子將他捅死了。”俞青蕪彎唇笑了笑,望著謝錦宴似又自責了幾分的黑眸,又緩緩起身,輕輕靠近他懷中,輕聲喚他名字道,“錦宴,當年我對你嚴苛,每回你與蕭師兄有矛盾,我皆是教訓你,並非因著我喜歡蕭師兄,而是因為……我更在意你,我不希望你走了彎路,況且,那時我若不對你動手,落到了師父手中,還有更重的讓你受著,可我沒想到你會因此誤會,因此心生怨恨……”
“再後來,我落入湖水,一身內力都廢了,我發覺我再也管不住你了,只好……只好讓師父來管你。”
竟是……竟是這樣?
是啊,如今回想起來,他從前為了與蕭鳳昀作對做的那些事,若是落到了師父面前,便不是挨幾頓抽那麼簡單了。
那時,她分明是在護著他啊。
再後來,她廢了一身內力,的確再也管不住他了,所以,她便只能透過師父來管他。
回想過去,她從未徇私公報私仇,從來都是做了她應當做的。
但其實,她可以不理會他的,任由他頹廢也好,縱容他成為一個真正的荒唐儲君也罷,那都是最好的復仇方式。
可她沒有,她都沒有。
這一瞬間,謝錦宴再也繃不住了。
他手微微顫了顫,用力的將女人扣進懷中,原就滿腹的愧疚,一時之間更加洶湧。
“師姐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不該……我真的不該,是我混蛋!”
他緊緊將她抱住,聲音顫抖而暗啞,一遍遍的道歉,也一遍遍的自責。
聞言,俞青蕪沒有說話,只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似乎以此作為寬慰。
二人就這樣抱著,不知過了多久,待謝錦宴情緒平靜,俞青蕪才緩緩將他鬆開。
又重新坐到了桌前,看了眼桌上的面,又抬頭白了謝錦宴一眼,無奈埋怨道,“謝錦宴,都怪你,無端端的也不知多愁傷感些什麼,你瞧瞧,這面都糊了。”
她噘著嘴,明亮的眼眸裡寫滿不滿。
許是因著方才脆弱了一番,此刻迎上俞青蕪的目光,謝錦宴有些尷尬。
他的眼睛依舊發紅,但神色間努力佯裝得平素的沉穩從容,淡淡掃了眼兩碗糊得不成樣子的麵條,岔開話似的道,“糊了就糊了吧,也吃不死人,將就著吃了吧,孤沒那麼嬌氣。”
一邊兒說,他又坐了回去,埋頭極快的往嘴裡塞。
俞青蕪坐在對面,瞧著謝錦宴這副尷尬神色,突然覺得他很是可愛。
這種感覺,就像是數年前,他尿床被發現一般。
“夫君為何一直埋著頭啊?”見謝錦宴正努力掩飾尷尬,俞青蕪忽然笑了聲,輕輕向他湊近了,帶著幾分調戲的口吻喊他道,“難不成夫君是因著方才脆弱掉淚覺著失了顏面,難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