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這天晚上的飯菜,是顧磊幫著李雪麗做的。顧磊燒了兩個拿手菜,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好評不限於做菜,還有對顧磊整個人的肯定。這些天來,所有人都看出來,他是一個絕世好男人。對老婆體貼,對兒子耐心,對家庭負責,對朋友耿直(尤其體現在喝酒上),總之就是沒有缺點。得到如此褒揚的顧磊感到不好意思,讓大家不要再誇了,他有些承受不起。
“有什麼承受不起的,我們說的都是實話。”韓蕾一邊夾菜一邊說,“我在夜店上班,接觸到的男人,很多都是好色之徒、花花公子,沒一個靠譜的!”
“踏實穩重的男人,應該不會去那種場合吧。”袁東扶了下眼鏡框。
韓蕾停下吃飯,側臉望著袁東:“袁老師,你把話說清楚,我工作的地方是什麼場合啊?”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袁東自知說錯了話,趕緊解釋,“我只是覺得,會去夜店尋歡作樂的男人,就不可能是顧家型的,這根本是矛盾的嘛。”
“‘尋歡作樂’?”王星星把一口菜嚥下去,“袁老師,你這拐著彎把我都罵了。我也經常去夜店啊,只不過是喝喝酒、聽聽歌,放鬆一下罷了——你把我說成什麼人了?”
韓蕾對王星星說:“在袁老師眼中,咱們就不是什麼正經人。你‘尋歡作樂’,我‘放蕩不羈’,咱們都是出入‘那種場合’的人,跟人家讀書人有著本質區別。”
袁東急了,一張臉漲得通紅:“你們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尋歡作樂這個詞在現代漢語詞典裡不是一個絕對的貶義詞,有時也做褒義。”說著,他頗為認真地開啟手機百度,查詢這個詞的準確詞義。“你們看,百度詞典裡的解釋是‘尋求歡快,設法取樂;形容追求享樂’的意思。享樂嘛,誰不追求呢?人之本性嘛……”
話還沒有說完,一桌人已經鬨堂大笑起來。袁東愣了兩秒,反應過來,氣惱道:“你們又在拿我尋開心了。”
“誰叫你每次都要上鉤呢?”韓蕾笑道,“我最喜歡看你咬文嚼字的樣子了。”
“笑吧笑吧,你們就知道取笑我這個迂腐的教書匠。”
韓蕾走過去挽著袁東的肩膀:“不過話說回來,袁老師,你該不會這輩子都沒去過‘那種場合’吧?”
“如果你說的‘那種場合’是風花雪月之地,我的確沒有去過。”
“真的嗎?”韓蕾露出懷疑的表情,“該不會是當著學生的面,不好意思承認吧?”說著,她朝沈鳳霞擠了一下眼睛。
沈鳳霞也是個老實人,趕緊幫袁東澄清:“袁老師的確是正人君子,我們以前所在的鄉鎮中學,有一個女生自甘墮落,中學畢業後就去當縣城的歌舞廳當陪酒小姐了。袁老師是她的班主任,得知此事後,到歌舞廳去把她拉了出來,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導,終於勸那女孩從良。後來那女孩在縣城做文職呢。”
“明白了。”韓蕾把臉貼近袁東,一頭捲曲的長髮垂在袁東肩膀上,嫵媚地說道,“袁老師,如果你要勸我從良,該怎麼勸?”
袁東面紅耳赤,沒好氣地說:“你呀,已經無藥可救,沒法從良了!”
“啊——!”韓蕾故作傷心的樣子,單手掩面。“奴家還打算洗心革面,做個三從四德的良家婦女呢,袁老師居然連機會都不給奴家了!”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皆被韓蕾誇張做作的姿態和語調逗樂了。龔亞梅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舉起筷子作勢要打:“好了!別拿袁老師取樂了,你又戲精上身了!”
韓蕾靈巧地閃開了,嘴裡仍說著俏皮話。蘇曉彤看出來了,韓蕾和王星星都是這個大家庭的開心果,長期拿袁東這個迂腐的老實人打趣。袁東也不是真的介意,嬉笑怒罵之間,一頓飯吃得妙趣橫生。
“很多時候,和大家這樣開心地吃飯、聚會,總會讓我思考——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龔亞梅頗為感慨地說道。
“亞梅姐又要發表人生感言了。”王星星說。
“嫌我囉嗦的話,我就不說了。”
“不,你說吧,亞梅姐。我很喜歡聽年紀稍長的人,談起他們的人生感悟。”沈鳳霞說。
“好吧。我是覺得,我們這種單純而快樂的狀況,是很多生活在大城市的人無法擁有的。誠然,生活在大都市的人,也會有很多同事和朋友之間的聚會,但是相互之間,真的能做到坦誠而放鬆嗎?更多的時候,面對的恐怕都是商務應酬、同行競爭、商業吹捧、利益交換,彼此之間難免會心生嫌隙,甚至勾心鬥角吧。但我們這群人,是沒有任何利益關係和利害衝突的,不用看某人的臉色行事,不用擔心某句話說錯會影響合同簽訂,也不用對任何人溜鬚拍馬,這樣的友誼和情感,是最純粹的。”
蘇曉彤不由自主地點著頭,深表認同。龔亞梅所講的,幾乎就是她以前生活的真實寫照。韓蕾說:“沒錯,在大家庭裡,我絲毫不拘束,也沒有顧忌,這種感覺很舒服。”
“我也是,跟大家在一起,我無比快樂。”夏琪笑著說。
“更重要的是,我們的價值觀是一致的。很多人汲汲營營,為了追求所謂的上層生活,每天忙得不可開交,除了工作和應酬,幾乎沒有時間陪伴家人、享受生活。我之前上海的一個朋友,長期國內外出差,孩子交給父母帶。有一次回到家,看到住校回來的兒子,驚呼道‘你怎麼長這麼大了?’聽起來是個笑話,其實有些心酸。”範琳搖著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