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娓笑了笑,忽想起宮女不認周國文字,便以水為墨,手為筆,寫下絕祀胡也,四個字來。
男子見此,眯了眯眼,而後拱手道:“姑娘果然大才,來日若受十八世子重用,定不負姑娘指路之恩。”
絕祀,這是目的,師妹是想要一報還一報;胡也,恰好是最近聞名天下的讖語“亡秦者,胡也”的後兩個字,師妹這是確定這個胡也指胡亥,亦或者便不是指胡亥,他們也要替她將其變成真的。
師妹是想在趙政死後,用宗室爭位內亂之機,而盡力剪除嬴姓血脈,來報國仇家恨。絕祀,這便是她的心願麼?那麼他們定是要完成她的心願,來日也才有臉回去見自家的大人。
阿娓見師兄聽懂了,復又笑道:“十八世子先前曾有意拜我為師,若是君諸兄之中有人出自史家,想必定能得世子青睞的。”
那少年也笑了,阿娓這是在給他交換訊息,是以拱手道:“不才正出自史家。”
於是阿娓一臉欣喜,二人就借三朝興亡之事各自發表了些看法。借古喻今,也讓彼此交換了心中所想。
最後男子嘆息道:“姑娘所學浩如煙海,只可惜要隨著徐福東渡出海,著實可惜。”
阿娓卻笑著安慰道:“人固有一死,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我學富五車,卻從沒有機會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如此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很好。”而後話音一轉,又道,“我終究只是女兒之身,史家所學,終不能學以致用,如此我的理想和見解就要有勞足下替我去實現了。”
那男子忙點頭道:“不敢,既出同門,自當為姑娘效勞。”如此也算是絕了救阿娓的心思,從而決定遵照她的意願為週報仇,使秦滅而絕祀。
看了看外面的日頭,那男子最終拱手辭行。
阿娓最終目送他至門口,想起符媯之事,說道:“替我向十八世子問好。”
男子不解其意,但還是回身點了點頭。
阿娓送走了那男子,而後惆悵地看著案上的木匣,最終沒有立馬開啟,只望著它怔怔地落淚。
待宮女尋回課畢的媚媯之時,看到的就是阿娓盯著木匣發呆的樣子。路上她倒是聽說了遺物之事。
媚媯走近阿娓,陪其跪坐道:“這就是姑父留給你的遺物?”
阿娓因媚媯的聲音回神,而後點了點頭,命宮女將木匣的鎖砸開後,方才開啟了木匣。
匣內卻是一件男童的衣衫,五卷竹簡,以及一套龜甲。媚媯一一看去,卻發現那五卷竹簡分別是《歸藏》、《連山》、《易經》、《家學周易輯要》、《與女書》。
媚媯心下明瞭,姑父只怕是擔心死後家傳易學斷絕,故此送書與阿娓,勉其振作吧。前四卷竹簡所載之內容,想必阿娓早就爛熟於心了。
阿娓也明白,是以直接拿起了那捲《與女書》。
昔者人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待吾知天命,始信前言。念及家傳之學無繼,只得託之於幼女,何其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