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下了整整三日,那房裡的姑娘也睡了三日。
阿悍端了碗剛剛熬好的深褐色藥汁立在房門前,碗中滾滾的熱氣早就散的差不多了,現如今,開始有了發涼的跡象。
他竟是在這門前站了將近三刻。
剛從廚房門口出來的婦人搖了搖頭,“悍兒,你再這般站下去,那藥怕是喝不得了。”她抬手指了指阿悍雙手捧著的藥碗。
男子面上拂過一絲窘迫。也不知是因為男子進女子房內的於禮不和還是因為自己此刻的躊躇被母親發現後的羞赫。
婦人又進了廚房,好半響後才端了個黑瓷碗出來,碗裡放了十多顆釀的金黃的蘸蜜棗子。他們家中並不富裕,棗是自家樹上摘下的,蜜也是他從深山裡採來的。
母親素來身體微恙,採藥煎藥之類的活計他也做的順手。
母親笑眯眯的將碗遞過來塞到他手上。
“怎麼,傻了?你自己救回來的姑娘現在就想避開不成?”她板著臉。
“那姑娘我瞧著倒還是個端正可人的妙人兒,這可是你的福氣。”劉李氏走上前來給阿悍理了理前襟,隨即便看見自家兒子一臉呆愣加不可思議的表情盯著自己。
“怎麼,又傻了?”她一把推開房門,屋裡姑娘還在熟睡,她勾了勾唇,看起來既愉悅又欣慰,原本蠟黃的面容此刻被這笑容渲染的更加慈祥生機。
這麼周正的姑娘,她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吶。
“不不,怎麼能說這是我的福氣呢?我的卻是救了她,但,但……”阿悍突然明白了母親的意思,忙忙手忙腳亂的解釋,但他素來嘴笨,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而一個不慎被母親推進了屋。
他想轉身拉門,不料卻聽見屋外門上扣的聲音。
“哎呀……這都是怎麼回事啊。”他面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紅潮,將原本忠實憨厚的面襯得更加……憨厚。
榻上女子睡的正憨,亦或說是根本就沒醒過,若不是她尚有呼吸,脈搏雖微弱卻還在跳動,若非如此,他定會以為這姑娘已經去了。
他走到桌邊,將蘸蜜棗子放下才猛然意識到——
這姑娘都沒醒,這蜜棗子該如何吃下去?再說這喂藥之事……他一個大老爺們……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忙轉身拍門,大老爺們力氣原本就大的很,更何況又在這手足無措的地步。那油漆半褪的深紅色木門此刻“哐哐”作響,門上不知積了多少年的灰塵洋洋灑灑自由自在好比剛剛掙脫牢籠的猛獸一般撲進屋裡。
阿悍被嗆的不住咳嗽,奈何這聲音太大,導致屋裡屋外的人都沒發現那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此刻已然睜開了眼睛,伴隨著睜眼的動作還有幾聲低咳。
很顯然,她也是被這灰塵所毒害之人。
但最主要的原因應當是那男子拍門發出的“哐哐”聲。
突然,她猛地睜大眼。
她這是在哪裡?
她唇齒輕顫,想問那不住咳嗽的男子“自己這會子在哪兒”卻發現自己竟沒有一絲氣力,甚至是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她試著抬起手臂,臂上暗黃色粗布麻衣與肌膚摩擦產生絲絲痛意。還未待她調整一番,整個臂膀便脫力般的往下落去,直直的未經阻擋的砸上木床。
這次發出的聲音竟是比那男子砸門的聲音還要大些。
她抬起頭將眼神定在門口那個身著粗布短褐的男子身上。只見還在咳嗽的阿悍猛地一頓,隨後快速轉身。
床上那個睡了不止三日的女孩子睜了眼睛!床上那個睡了不止三日的女孩子此刻睜了眼睛直直的望著自己!
他感覺自己都不能喘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