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時候看起來既笨重又年邁的婆子此刻如魚得水一般朝車隊前頭跑去。
跑了幾步才緩下步子來,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朝老夫人馬車走去,那車伕自然瞧見張媽媽快步過來了,很有眼色的慢慢籲馬。
在老夫人跟前侍候的大丫鬟桃色挑開簾子,張媽媽鑽上去。
這馬車較後頭的大了不少,顏色較素淨,小几卻是比其它的大些,几上擺了個三足的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香爐,爐內幾支檀香片燒的正盛,香氣撲鼻而來,張媽媽深吸口氣,頓時覺得方才所受的怨氣委屈全然消失。
老夫人瞌眼靠在車壁。
桃色恭恭敬敬坐在軟塌上,張媽媽低身移過去坐在一旁,伸手往爐內投了幾勺香粉。青白色的香菸繚繞,車內氣溫高上幾分。
馬蹄嗒嗒,車伕行的又快又穩。
“...怎的回來了?”沒繼續跟著少爺?老夫人慢悠悠的開口睜眼。
桃色機靈的坐過去拿了軟枕扶老夫人坐起來。
“後頭馬車小,人也多,自然坐不下我這個老婆子。”張媽媽開口,隨即起身拿過瓷杯為老夫人添茶。
不是馬車小坐不下,而是..容不下吧。
桃色將茶杯端到老夫人嘴前,她低頭飲了口,隨即開口,“...既然坐不下,那就呆在這兒罷,這裡地方寬。”她拍拍旁邊的座褥,示意張媽媽坐過去。
張媽媽起身坐到老夫人身旁,抬起手臂為她捶肩,“自然是老夫人最疼奴婢了。”她堆起笑容更加賣力起來。
她打小便跟在老夫人身旁,雖說只是個奴婢待的久了...也便有了感情。
張媽媽很篤定,老夫人定不會委屈了她的。
“說說吧,是受了委屈回來的吧。”老夫人偏頭望著這個在她身旁伺候了幾十年的張媽媽,她哪個動作能瞞過自己?
張媽媽垂頭不語。
“是那車隊後邊的客人?或者說你瞧著不打緊的小姑娘得了睿哥兒的心?”老夫人拿出帕子擦嘴不以為然的說道。
捶肩的動作一直滯,張媽媽長大嘴,“夫人還是這般蕙質蘭心。”她讚歎,手上的動作繼續開始。
“這個詞,好久沒聽見這樣的詞了,這該是讚歎小姑娘的吧,上了我們這個年紀應是用“老狐狸”稱呼了吧。”她笑笑,將手伸到桃色面前,一串珠子便套到了腕上。
桃色收回手開口,“哎呀,老夫人這個形容倒是恰當。”她沒大沒小也不分尊卑長幼有序,笑嘻嘻的打趣道。
周府對待下人,那可是極好的。
被稱作“老狐狸”的老夫人也無半點惱意,反而更加洋洋的眯眼享受張媽媽不輕不重的動作,桃色剛遞過來的品質上佳合香珠被她細細把玩著。
老狐狸於她來說,可不是個貶義詞她搖搖頭繼續開口,“...人老了,見識也就廣些,那個女孩子我見過,看面相就不是那種行為不端的。”她慢悠悠的開口,開口物件自然不是桃色。
桃色此刻又恭恭敬敬的坐回去,對老夫人方才的話置若罔聞。於她來說,該聽的聽,不該聽的自然不能聽,能夠被老夫人提攜到大丫鬟這個位置——
可不容易。
張媽媽低著頭低下眉繼續聽老夫人下文。
“有些子事情可不能只瞧表面。”她嘆口氣繼續開口,“你可別小瞧了睿哥兒,他可不是個傻的,身為周家的孩子,哪個不是被別個算計奉承大的,看的多了經歷的多了,那眼光...可比你這個整天跟在我身旁的婆子好上許多。”她伸出食指點點張媽媽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