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曜行到府門前,滾身下馬,向蕭奐等人行禮後,他解下背後的行囊,取出來,是一個收拾妥當的長木匣。他躬身,將木匣舉起。
“卑職僥倖得以到柴郡,尋得傅先生,已經將翁主的琴修理妥當。”鄧曜風塵僕僕,神情語氣卻同先時一般無二。
蕭因開啟木匣,倒是有些愣了,桓適之曾經說過,柴郡離洛陽很有些路程,如今鄧曜三日便歸,難不成他竟然是日夜快馬兼程嗎?可是,按照蕭因這些時日的觀察,鄧曜這個太子府家臣,寡於言語,行事卻很謹慎盡職。這樣自作主意地舉動,委實不能理解。
桓適之看到木匣裡的焦尾琴,心下了然。笑吩咐左右道:“鄧都護的馬想來已是疲弱,正好,我剛得了幾匹西域的良駒,你們陪鄧都護去挑一匹罷。”
鄧曜謝過,隨著桓府家僕而去。
陸鼎夫四下忙著安排,蕭奐也向桓適之別過,先上了馬車。桓適之看著鄧曜走遠,笑著說道:“你們還不快幫翁主拿著。”蕭因才意識到,自己還捧著木匣。採蘋忙把木匣接了過來,得了蕭因的示下,便把木匣往馬車上拿了去。
“今日一別,說不定下次再見,就是在長安了,適之哥哥保重。”蕭因向桓適之作別。
桓適之卻神色頗有些遲疑,眉間飛快地閃過幾分欲言又止來。
“清河妹妹,”他最後還是開了口,“今後不比在芪蘭,無論是玉煙山,還是長安,一定要萬般小心。日後若是住在太子別院,凡事還是要壓著幾分自己的性子,還是不要像那日在醉仙居那樣才好。”
桓適之鮮少說這麼一長串,蕭因心中滑過了一絲狐疑,不過更多的,倒是感動,她認真地對桓適之點點頭。
“還有,太子殿下行事向來滴水不漏,府上得用的家臣也都行事謹慎,那個鄧都護卻有些奇怪。而且,我看此人氣量風度不同尋常,恐怕也不會長久屈居這樣的末位。”桓適之終究不放心,忍不住又道,“總之,世子和清河妹妹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桓適之臨別時,特意避開人說的這番囑咐,讓蕭因很是躊躇。在馬車上,她很是想和哥哥細論,可是又怕被車外的黑甲衛們聽了去,只好忍住不提。
這邊,桓適之看著諸般事情都已經妥當,蕭奐一行也順利往玉煙山去了,便回府向父親回稟。
桓右相正在書房批審著這一季洛陽周邊向京中的糧供。看著兒子進來,把文書往案上一放:“都安排妥當了?”
“回父親,一切妥當。只是太子在玉煙山行宮遇刺,訊息傳來,所以世子、翁主便提前啟程了。其餘倒是沒有什麼差池。”
“沒有差池便好,”桓右相緩緩而道,“太子也好,芪蘭王也好,我們倒是也不用太過媚好。為人臣子,凡是聖上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要披肝瀝膽,竭盡全力。可是旁的,做得太多,交結太過,甚至於成了勾連結黨,卻是絕不能夠的。”
“兒子謹聽父親教誨。”桓適之低頭聽著。一邊心下暗想,自己從來敬重父親的這番氣度,也從來都是謹遵父親的教誨。除去認真做事,旁的事情,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罷,自己是斷然不肯多言。今日委實是破了例了,到底蕭奐、蕭因都是知交故友,眼下前朝後宮,看似平靜,卻早就是暗流湧動了。後宮蕭貴妃盛寵,誕下幼子,緊接著便又是太子妃蕭氏告病。更罔論今番太子遇刺,樁樁件件,都分明表示,這一次,蕭奐、蕭因的進京,背後很是不尋常。
太子同太子妃失和,以至於鮮少同行同出,這個他也是略有耳聞。可是玉煙山行宮,太子遇刺,偏偏竟就那麼巧,能錯傷了太子妃。他心中忽然有了猜測。
“父親,玉煙山太子遇刺的事,究竟——”
“這不該是你打聽的事情!”桓右相厲聲打斷了桓適之的話。桓適之只得住聲,心中卻忍不住為故友生出一些擔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