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昊由江公公攙著,腳步遲緩的走到外殿的軟塌上坐下,便已經氣力不足,有些微喘,還重重咳了幾聲。
夜皇后看見皇甫昊如此虛弱的模樣,不由得心中一疼,想要上前服侍,卻無奈自己也是扶病而來,剛站起身來就是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幸好被上官霽月扶住。
“皇后,你身體不適,坐下吧。”
皇甫昊一開口,夜幽凰的眼中便蒙上了一層溼意,連捏著錦帕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有多少年,這個男人,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已經沒有用如此溫和的語氣跟她主動說過話了。
曾記得,當年他命人怒砍了鳳棲宮中所有的紅楓,佛袖而去,便再也沒有對她像今天這般和顏悅色過。從那以後,當年那個在樹下陪她笑看紅葉的英俊男子,她就只能在夢中得以相見了。
不知不覺二十二年已經過去,他已滿頭華髮,她亦青春不在,如今再想起往日種種,竟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
待幾人都落座之後,皇甫昊才從夜幽凰的身上收回了目光,看向江公公緩緩道:“去吧,把太子也叫來。”
“是。”江公公領命而去,很快皇甫錦便到了。
他已經脫去一身蟒袍,在這清寒的天氣裡只著一身白色中衣,面無表情的站在大殿中央,也沒有下跪行禮。
夜皇后看著他,只覺心頭巨慟,眼淚潸然而下。
皇甫昊也看他一眼,嘆了口氣:“錦兒,你也坐吧。”
皇甫錦依舊站在原地不動,最後,終還是在江公公的引領下坐了下來,只是一言不發。
“今日在場之人也沒有外人,就當是個家宴吧。”皇甫昊緩緩道,“朕勞苦半生,也有好久沒有像現在這般跟你們聚一聚了。就當是……”
“父皇,您要是想治兒臣的罪,兒臣絕無半句怨言。要殺要剮,全憑父皇處置。只是這北滄的江山,萬萬不可交到某些人的手中!”一直不發言的皇甫錦突然站起身來,看著首位上的皇甫昊說道。
“錦兒!不要任性!”夜幽凰立刻喝止了他,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道,“快跟你父皇認個錯兒……”
“母后,晚了。”皇甫錦的眼底一片死寂,“一切都晚了。”
“錦兒你……”夜幽凰泣不成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是啊!殺父弒君之罪,真的是什麼都晚了啊!錦兒,你好糊塗啊!
坐在一旁的皇甫宸慢慢抬起頭來,看了夜幽凰一眼,眼底滿是嘲諷。果然是母子情深!
上官霽月看看夜幽凰,又看看皇甫宸,只覺得似有萬般滋味湧上心頭,胸口堵得難受。
這時候,只聽皇甫昊重重咳了幾聲,直咳得滿臉通紅,有些喘不過氣來。歇息良久,他才緩緩把目光落在皇甫錦身上,眸中沉痛之色一覽無遺。然後就見他閉上眼睛,緩緩說道:“罷了,既然太子你非要如此,那麼父皇就成全你。”
眾人皆是一愣,只聽他又輕輕喚了一句:“江公公。”
“老奴在。”
他疲憊的擺了擺手,無力的道:“去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