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有溫讓自己知道,他患了病。
維持著生命體徵的並不是心跳和血液,而是那顆糖,那場雨,那個他迫切想要再見一面的女孩。
第一個看出溫讓有心理問題的,其實是華悅。華悅不會像尋常母親一樣,安慰他,開導他,她直接讓老黃開車把溫讓送去了醫院。
14歲,溫讓接受了人生中第一次心理治療。
到現在他已經記不清醫生的姓名模樣,他只記得房間裡難聞的消毒水味,時鐘一直滴答滴答的聲音,以及醫生看向他時,漠然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他在溫霖和華悅眼裡也看到過。
對上眼神的那刻,溫讓明白了,華悅不是想救他,只是想在他身邊都留下自己的影子。
他逃不掉的。
哪怕得了病,也逃不掉。
可他抗拒吃藥,他不想變得跟溫廉一樣,去學校還得揣一盒藥,偷偷摸摸躲在廁所裡吃,生怕被同齡人發現。
抗拒了一次,溫霖就把他叫去了書房。
他一進去,就看到揹著手跪在地上的溫廉。
他想起溫善和王嫣以前帶他去逛博物館時,看到的那些石跪坐人像,王嫣說過,那些跪坐人像,基本都是古代用來陪葬或者祭祀的。
“溫讓,生病了就得吃藥。”書房裡煙霧繚繞,溫霖才在這裡結束了一場公司的跨國會議,最近專案有些停滯,他的煙抽了一根接一根也沒想出好法子。
他需要發洩。
正好這時候,華悅告訴他,溫讓不吃藥。
溫讓沒有應溫霖的話,走過去,握住溫廉的胳膊,說道:“不要這樣跪著。”
溫霖的煙灰缸徑直砸向了溫廉的腦袋,即使溫讓伸手擋了下,但那堅硬的物件還是砸得溫廉眼冒金星,剎那間痛哭流涕。
“父親!”溫讓不可思議地撐住弟弟的身子,“這樣會死人的。”
“死就死了。”溫霖厭惡地看著滴在地上的血,“趕緊抬去醫院,晦氣。”
溫讓不敢浪費時間,扛著溫廉就走。
“溫廉你記住,你這傷,是為溫讓受的,要怪就怪你這個張口閉口就是大好人做派的親哥哥。”
溫廉頭上的傷養了大半個月,但還是留了疤,那道疤上始終長不出來頭發。
“看到了嗎?我頭上這疤痕。”溫廉撥開黑發,露出裡面泛白的增生痕跡,像一條烙在頭頂的蜈蚣,醜陋,扭曲,“溫讓照顧我這麼多年,還不是因為他心中有愧。”
李聽墨推開蕾娜遞來的高腳杯,“謝了,今晚不喝。”
“之前約你來我家,你不來,現在來就算了,還帶個男人。”蕾娜吊帶裙外面套了件衛衣,隨意地坐在吧臺上,晃著光裸的腿。
“阿墨哥,你在這邊過得很好吧。”溫廉坐姿端正,說話也溫言細語的。
蕾娜挑了挑眉,“你們慢慢聊,i,我就在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