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高幸有些訝異,“可是你家不是……”
溫讓笑了笑,“很有錢?肯定有傭人做飯?所以不用自己做了?”
“抱歉,我可能有點刻板印象了。”
“沒事,這樣想很正常,只不過我是被爺爺奶奶帶大的。”溫讓說著話,手上的活兒一點也沒慢下來,“他們住在郊區,有一塊地,老人家喜歡自給自足的生活,家裡吃的菜都是自己種的,我從小跟他們生活,順其自然地幫他們打下手,種地、做飯,也是從很小就開始了。”
“我上小學前也是在鄉下外公家生活的。”高幸見他的袖口往下落了不少,便擦幹手,替他重新挽好,“可能那一輩的老人家血脈覺醒了,都喜歡自己下田種菜。”
“是的,所以後來,他們也倒在了自家田地裡。”溫讓語氣沒什麼起伏,繼續說道,“我也就被爸媽接回家住了。”
或許是洗菜時候的水聲太大,沖淡了男人的聲音,高幸關掉水龍頭,問道:“是因為……勞累過度嗎?”
手起刀落,一聲接一聲與菜板碰撞,眨眼間的功夫,肉片就成了纖細的絲。
溫讓熟練地往上面淋了幾勺料酒、生抽,撒上鹽和辣椒粉醃製,平靜地說道,“我爺爺是被謀殺的,奶奶進了精神病院。”
瀝水盆一個沒端穩,砸在水池裡,濺了高幸滿臉的水。
溫讓抬起幹淨的左手,用手背抹去她臉上的水珠,“沒關系的,我早就走出來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什麼不該問的,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可以說。”
高幸混沌的腦子裡忽然閃過年幼時的一些記憶,她依稀記得在她十歲還是十一歲那年,有一件鬧得全市皆知的謀殺案,死的是當地頗有聲望的退休刑警,名字她已經記不清了。
“你爺爺,以前是刑警嗎?”
“是的。”溫讓眉眼低垂,在這樣一片溫和的廚房燈光下,卻格外冷清,“殺他的人,也是當年被他一舉送進監獄的服刑人員。”
“為了報複?”
“嗯,他的供詞是這樣的。”
“那你和你奶奶……”
“我奶奶目睹了我爺爺被虐殺,失心瘋了,所以那匪徒沒殺她。”溫讓一遍又一遍在水龍頭下面沖洗著剛切完肉的手,平鋪直敘著,“我當時在房間睡午覺,醒來後,去報了警。”
手指和手背都被搓得通紅,在他第三次擠洗手液的時候,高幸握住了他的手腕,“再洗下去,手會疼的。”
說完,她傾身過去,替他關掉了水龍頭。
高幸躋身他和洗手臺的中間,抬頭正視他平靜無波的雙眼,嘴唇動了動,安慰的字眼卻一個也蹦不出來。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能給他的,也無非一個擁抱。
腰被環住的瞬間,溫讓身子也驟然僵住,只要他稍稍低頭,就能吻上她的發頂,那裡已經沒有生出不屬於這個年齡的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