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醫者萬千救不了你一人,陸蕭立誓要幫你,你與他關系極好,可惜……因他仇敵,你死了,死前將自己的靈根送給他,希望他幫你報仇,也希望他不再受欺淩,僅此而已。”
顧亭玉靜靜的聽著,始終沒有不可置信的樣子,聽完之後只是挑眉,發出一聲感嘆:“原來是這樣。”
不對,不應該是這個反應,任何的人聽到自己的未來都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哪怕否認,害怕,都應該有些表情,顧亭玉秀美的臉上卻仍是端莊的笑。
陳非道:“你,看起來不是很驚訝。”
顧亭玉垂眸,眼中波光流轉:“我多年前,曾做過一個夢,就是像你說的一樣。夢啊,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只記得醒來的時候好疼,好疼,那個夢嘈雜無序,我分辨不清真假,可是我知道,那會是我日後的‘天命’,我的未來。”
陳非:“……”
害怕,惶恐,沒有用。那個夢越清晰的時候,她就要死了,後退還是拒絕也無法阻止越來越相合的人生。
陳非喉嚨似乎被什麼東西梗塞了一下,啞聲問:“什麼時候?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意識到的?”
“大概是見到阿蕭時吧,”顧亭玉歪頭,提起那時候眼眸就像灑上了星辰,“他那時候人瘦瘦的,又髒兮兮的,但是我一看到他,就想起來夢中說要治好我的身影,當時我怎麼都不相信,夢裡的那個人看起來那麼沉穩,以前居然是這個樣子的。”
陳非問:“你不恨嗎?你的出生,你存在的意義都是為了他,體弱多病,不能修煉,都是為他名正言順的拿你的靈根而産生的合理,你一點都不恨嗎?”
“以前恨,恨他為什麼要來到這裡,為什麼我要來碰見他。恨他,討厭他。”顧亭玉淡笑起來,“現在想想那時候真是……”
陳非似乎在找一個同他志同道合的人,語氣中帶著急切:“那為什麼又不恨了?為什麼?”
“我是想恨,可每回見到他那樣的處境,我竟也覺得他可憐。”顧亭玉嘆息道:“他前半生那麼的悽慘,也只是在天……隨手一揮的命運中做一個看似主導的人,看似每條選項都有相助,每條路都可以走,可實際上一直被推著走上早已選好的那條路,沒有選擇,無力的又何止我一人。”
是避之不及的命運,是生命倒計時的提示。每回見他,便不願意多有接觸,但又總是時時心軟,為其解圍,而後又懊惱傷神。
想恨又恨不得。
陸蕭用一個家族的私生子在這個世界生存,為脫離家族前受過那麼多苦楚,測出根骨後更不受重視,時常被欺淩侮辱,遭受背叛。
把他當做對命運仇恨抵抗的寄託,仇視他,憤恨他,何其悲哀。
抬眸再見她眉目間憂鬱不斷:“陳道友,你恨他嗎?”
陳非悶悶的不說話。
“我覺得自己就算要恨,也該知道自己的事情到底是因為誰,遷怒別人心裡得到了安慰,我……”顧亭玉搖頭,似乎是不贊同,看向窗外,“越憤怒,越痛恨,也只不過是因為弱小,所以只能恨別人,不願意恨真正的兇手。”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又怎麼能恨得下去?看著他的苦難,再把自己的苦難強按在他身上,我覺得好可悲。”
“……”陳非啞著嗓子道,“你,想幫他。”
顧亭玉噤聲,房間裡一時間有些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