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再見老殷,已經是兩年後,他從戰場上回來,排在大軍前頭,依是打著紅棕馬,依是那金鱗甲與鳳翅冠,但嘴角總是保持的淺淺笑意再也找尋不到,說話做事也開始一板一眼,眼眸子多了份兇光,讓我感到陌生。”
“他們回來時,帶回來許許多多的血衣,點了一通名,很多百姓撲過來,抱著那些血衣嚎啕大哭,幼小的我不懂,他們從不告訴我為什麼?直到五年前,上莽犯界,老殷帶大軍前往驅逐賊人,我偷偷地在牛伯的掩護下,一起來了北彊,滿腦子的上陣殺敵,建功立業,可當我真的在戰場上,見到兩軍拼殺,人一個接一個倒下時,我手抖得還兵器都拿不穩。”
“如果不是老殷發現與牛伯一併死護,我恐已經死在了五年前的戰場上。我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習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涯,老殷也沒有說趕我回去。”
“同眾將士出生入死,吃同一鍋飯菜,同袍之澤,因為還有點武功,他們總喊我小老大,很難想我不想失去當中任何一個人,他們雖喊我老大,其實都是把我當作一個小姑娘看待,如此年紀應該呆在書房唸書,所以不留聲色地處處照顧我。”
“他們犧牲的時候,我心裡難受,每一次都像瘋了一樣,只想著給同袍報仇,卻從未認為過他們的死是與自己有關,直到…”
“直到從軍兩年後,老殷一眾人,開始陸續報上我的功績,某次戰役,一人與三百輕騎襲戰上莽兩員大將與數千軍隊,拖住了他們的增援速度,讓大軍在正面戰場上,一舉將他們趕出了邊疆百里遠,才終有了今天這相持的局面。”
“此功,奏賞,朝廷居然真的封了我一個昭威將的名頭,統領了虎月營,至此,我才算是真的明白了老殷,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只是自己一令,便可令得百人,千人,萬人就此葬身,彷彿真的只是因自己一句話罷了…”
自月沈湫當上一軍總將後,她也就學著殷木棉的做派,為穩軍心,已經是許久沒有展露過這樣的一面了。
“如果天下安定,四海承平,他們現在或許在過著田園牧歌的日子,牛伯在享天倫之樂,老殷會是個文質精通書畫的公子,而我可能會是有點驕蠻的月氏大小姐。”
說到這,月沈湫苦笑起來,眼裡卻是憧憬。
葉藏詩直起身,看著月沈湫,笑言:“你我是同一類人,都見不得他人苦難。”
二人相視一眼,大笑起來,星辰沉落,笑聲中只聞得悲切。
良久,葉藏詩起身,道:“月將軍,我們該回去了。”
“是啊,該回去了。”月沈湫悵惘未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