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在家被迫當了太久的大家閨秀,李有容一上榻就坐沒坐相地歪在引枕上:“我娘不知道從哪裡找來個據說是從宮裡退下來的嬤嬤教我禮儀,那嬤嬤天天說我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一開始還只是矯正行坐的禮節我也就忍了,結果後面真是越來越過分,跑去和我額娘說女兒家應以女紅理賬為重,松哥兒他們學的那些蒙學書我念念認得字就算了,那些什麼四書五經就不該是我繼續讀得了,說是怕我移了性情。”
虞燕都懷疑這嬤嬤是不是從五公主那被辭退的了,她頗為無語道:“若是我們念四書五經移了性情,那你弟弟他們日後念這些書難道就不會移了性情嗎?”
“怎麼,這些書只許男人念,不許女人念?”
“我也是這麼和我爹孃說的!”李有容翻了個身,目光炯炯地看向虞燕,“我爹也覺得嬤嬤說得那些話站不住腳,可我娘是什麼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簡直把那嬤嬤的話奉為圭臯,我爹在的時候還好,他如今天天忙著入宮行走禦前哪裡顧得上我,屋子裡的書基本上都被我娘收了個幹淨。”
主要是對於李夫人來說,她如今最煩惱的就是掰正女兒被養得有些野的心思,所以她也顧不得別的什麼,只能一刀切,嬤嬤說不許讀四書五經,她幹脆就把李有容屋子裡的書全搬走了。
表姐妹倆愁眉苦臉地坐在一起。
“你要不就留在宮裡唄。”虞燕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福晉的外甥可以養在宮內,為什麼表姐你不行?”
“那可不一樣。”李有容連忙擺手,“額林珠你想什麼呢?從來只有將臣子家的男孩養在宮內充作親信養大的,我是個女孩,養在宮裡那成什麼了?”
“若說養在宮裡的女孩也不是沒有,前有代替公主和親的昭君,後有天子娶婦皇後嫁女的高滔滔,可問題是我能沾上哪一條?還是說姑姑有意願把我留在宮裡給二阿哥當媳婦?”
虞燕一聽立馬打消了原先的想法,可她一時間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救李有容於水深火熱之中。
李有容把話說完膽子也大了不少,撈起腳邊跟著虞燕打轉的百福就是一頓揉搓:“不過我也沒坐以待斃啊,松哥兒和柏哥兒也快到了開蒙的年紀了,我娘替他倆準備了書房,裡面的書齊全得很,有時候我就趁著娘忙得抽不開身,偷偷溜進去看一下午書,反正也沒被發現過。”
“那多麻煩。而且看書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還要藏著掖著,聽起來就難受。”虞燕思來想去,最後說道,“你日後不是要進宮嗎?我先前和額娘說了,若是你小選進宮,就想辦法託內務府的人調到我院子裡來。”
“嗯?”李有容挑眉。
虞燕笑眯眯道:“我現在也在唸書啊,到時候總得要一個和我念書進度差不多的陪讀吧。總不能到時候我在那裡吟詩作賦,旁邊全是一群什麼都聽不懂的丫頭吧。”
“等下我就去和舅媽說,叫她不許再拘著你念書!”
虞燕年紀再小也是主子,再加上李家確實想把女兒塞到她院子裡去,李夫人本來就最近因為李有容死活要接著念書的事情鬧得頭疼,一聽虞燕這話,頓時有了臺階可以下。
她連忙對著李有容說道:“既然格格這麼發話了,你那些書就好好念著吧,只是你可千萬要記住哪些東西是最重要的,別到時候進宮禮儀規矩什麼都不知道。”
李夫人就是那種很典型的封建時代想愛孩子但又不知道怎麼愛的家長,明明允諾了李有容可以繼續看書念書的夙願,卻又還要藉著這個機會敲打她兩句,叫她剛剛明亮起來的臉色又閃過一絲黯淡。
“我娘就是這樣的,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李有容摸著百福光溜溜的狗頭感慨道,“她這個人沒有什麼壞心思,就是有的時候嘴上不饒人,刀子嘴豆腐心罷了。”
話雖如此,但李有容的眼中還是劃過一絲傷心。
虞燕拍拍她的肩膀,時代如此,就算到了現代不也還有好多人打著為孩子好的名號,讓他們去做一些自己不愛做的事情麼。
弘昐對這個沒怎麼見過的表姐還有些陌生,但他還是擺出一副主人家的派頭,像個小大人一樣讓旁邊的丫頭端來許多他覺得好吃的點心,放到她們兩人的手邊。
“對了,剛剛聽你說四福晉家她那個外甥……”李有容拿起一塊桃花酥,皺起眉猶猶豫豫道,“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似乎烏拉那拉氏最近在辦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