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不尷不尬的身份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痛苦。
想到這裡,她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腕間瑩白的鐲子,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垂著眸輕輕褪下,把這一對鐲子交到了前來給她們送吃食的小太監手裡。
她想見一見弘皙。
按照規矩來說,秀女不能隨便走動,能走得最遠的地方無非就是禦花園前的那塊池邊。太子雖然如今被幽禁鹹安宮,但身為太子長子的弘皙卻遲遲沒有等到康熙下的旨意,因此還是能夠暢通地在宮內行走。
夜晚的初秋總歸帶著點點涼意,李有容搓了搓自己的手總覺得怎麼樣都是曖不起來。
說白了,其實她自己心裡也很緊張。
她壓根就不知道弘皙會不會來,畢竟先前在毓慶宮門口的時候,她背對著他說了那麼多決絕的話語,再加上後面救再沒有跟他私底下相處過……
直到遠處亮起的燈籠緩緩停在她的面前。
沒有見到他的時候,心裡想說的話有很多很多,但是當真正見到他的時候,李有容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最後還是弘皙打破了沉寂,他溫和地開口:“秋夜寒涼,阿容怎麼不多添些衣物?”
一句“阿容”震到了李有容的心口。
她吶吶地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才鼓足勇氣看向弘皙,他的臉上看起來很疲憊,眉梢眼角都透露著無盡的累。
“我有些擔心你。”李有容到底和他相識多年,在心中做好準備後,接下來的話就順暢地說出來了,“史書上有所記載的廢太子家眷最後是什麼下場,你我讀書多年自然瞭然於心。”
“皇瑪法雖為君主,但也有人之常情,他與阿瑪之間的父子情不是你我可以揣測的。”弘皙嘆了一口氣,看著李有容擔憂的目光忍不住彎了一下嘴角,“不必擔心我,前朝的事情影響不到你們,你安心在宮裡準備殿選吧,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去找孫姑姑,她從前是我額娘手下的人。”
“弘皙!你不要這麼輕描淡寫的,我們都知道廢太子是一件多嚴重的事情,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李有容咬著牙,“你難道就不擔心自己的命麼?”
“阿容,有些事情不是擔心就可以不發生的。”弘皙冷靜道,“此次木蘭圍獵阿瑪也是著了別人的道,如今我能做的就是找出那幾日證明阿瑪沒有做下那些事的證據,而不是一個人窩在毓慶宮裡天天擔心這個擔心那個的,這些都沒有用。”
李有容低著頭,她心中慌亂如麻,但也知道弘皙說得對,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想辦法替太子翻案。
“可你如今和被囚在宮中有何不同?”李有容想到這些日子來打聽過的訊息勉強道,“出又出不去,就連太子那邊你也沒辦法聯絡到,更不要說宮外了。”
弘皙現在就如同一隻困獸在做無用的掙紮。
他沉默了。
“弘皙!”李有容壓低聲音,“你聽我說,你還記不記得從前在白師傅手底下擺弄那些化學儀器的時候,額林珠說過明礬遇水會變黃色的事情。”
“……”弘皙哪怕之前不記得現在被她這麼一說,自然腦子裡就不由自主閃過一些片段。
“太子在宮中經營數年肯定有相熟的太醫,太子妃自從生下三格格後就一直纏綿病榻,萬歲爺雖然廢了太子,但一直沒有廢掉太子妃。”李有容冷靜分析道,“若是謊稱太子妃病情加重召太醫進宮,借用明礬在絹布上寫下你要傳出去的訊息,這樣一來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與宮外得到聯系。”
“阿容。”弘皙的目光有些複雜,“你又何必要蹚著一趟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