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心裡同時擔憂著賈政和賈母,對家産被查抄的事,反而並沒有那麼掛懷了。
而最冷靜的人,卻是探春和寶釵。她們兩個沒有落一滴淚,只是有條不紊地打點事情。吩咐下人帶好衣物,到了薛家便開始收拾東西安置,不忘關注長輩們的情緒。
寶玉似乎更呆了,先是哭個不停,但剛到了薛家卻開始寫起字來。黛玉很是擔憂,勸了幾句,也並沒有效果,只好一直守在旁邊,怕寶玉再出了事,更是雪上加霜了。
寶釵將賈政給她的錢全部給了王夫人。
王夫人卻讓她交給探春,這便是直接表示以後家裡的事全由探春來管了。
兩府上千的奴僕,如今不能像往日那樣全部留著了。探春和王夫人商議過後,先將榮府這邊的下人遣送了大半。並沒有要他們的贖身銀子,反而還每人送了二兩做盤費。
留下的是幾代人都在賈府為奴的,還有十來家陪房,他們也沒有家,也不想離開賈府,探春就先留著他們了。尤氏也同探春一樣,遣散了多半奴僕,只是她畢竟擔心賈珍之後責怪,也不敢送銀子給他們,只是白送了身契。
探春忙碌了七八日,就將榮府的奴僕裁剪到了一百多個。如今主子不過十餘人,有這一百多人也足夠使了。
除此之外,探春還派人去了金陵,讓他們先將祖宅打掃出來,預備著之後萬一搬家回去住。她雖有心要在金陵購置田産,但此時還不到時機,不可輕舉妄動。
賈母很快也清醒了過來,雖然仍有些虛弱,但卻並沒有大病。在王夫人和薛姨媽的勸說下,賈母心裡也不像起初那麼憂慮。她手裡這些年也有一筆錢,當日抄家雖被抄走了大半,還有一些是鴛鴦打理的,此時也都讓她拿了出來給王夫人用。
被關押了半個多月,卻只知道家被抄了,再沒有絲毫訊息傳來,賈赦最先受不住了。
雖然外面有人送了些吃的和衣物來,只是這樣陰暗潮濕的環境,賈赦長期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如何經受得住?
賈赦起先開始打冷顫,過了一夜就開始發燒,說胡話。賈政不想他送命,便賄賂了獄卒,讓他們送藥進來。自己也不停勸賈赦,讓他想開些。
只是賈赦的病沒有好轉,幸而林如海派人送來了一些西洋藥物,賈赦吃罷,也就不再發燒了。
賈政心裡暗暗想著,如今都快二十多天了,該懲戒示威的也做了,忠順王爺應該就要來了。
賈赦退燒後的第三天,中午時分,陽光慷慨地照進了這間小小的囚房。賈政迎著光,將手放到光線下看了看。
從前平滑細膩的手如今滿是皸裂的傷口,指甲縫裡全是汙泥。這裡沒有鏡子,不過賈政也並不想知道自己的臉是個什麼樣子。
賈政看到一隻小蜘蛛正爬來爬去織著網,他伸出食指,讓蜘蛛爬到了自己手上,看了一會兒,又讓它下去了。賈政微微笑了笑。
兩個獄卒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到賈政這間囚房門口。
嘩啦一聲響,鎖鏈被取了下來,獄卒沉聲道“犯官賈政,跟我出來。”
賈赦睜開了渾濁的眼睛,看著自己的親弟弟。
賈政在他肩頭輕拍了一下,輕聲道“大哥不用擔心,我先出去看看。”說罷,又看了一眼賈璉,沒說什麼,賈政起身走了出去。
獄卒將賈政帶到一間幹淨的囚房,又扔了一套衣服給他,囑咐道“快點擦洗一下,換了衣服就出來。”
賈政換好衣服,隨著獄卒的腳步,走出了大牢。
陽光灑滿走廊,空氣中帶了點早春的清冷寒氣,賈政走進了一間亮堂堂的屋子。
“存周,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