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一盆炭火熱烘烘的,炕上賈政賈珠寶玉父子三個坐在一處,討論著寶玉讀書的事。探春像小時候那樣窩在王夫人懷裡,李紈抱著賈蘭,逗他說話。
連探春這樣冷靜自持的人,都不禁覺得心裡暖融融的,平淡的喜悅快要溢位來,她舒服得眯著眼睛。王夫人一下下撫摸著她的後背,像撫摸一隻橘貓。
探春忽然感到有人拽她的發辮,一睜眼就看到賈蘭圓嘟嘟的臉蛋離她極近,很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嘻嘻笑了起來。
“這麼小,就這麼調皮了嗎?”王夫人摸了摸賈蘭的頭,語氣中滿是對小孫子的喜愛。
賈蘭不過三歲多點兒,話都說不清楚,長相又極可愛,儼然是小時候的寶玉。
王夫人雖心裡喜愛賈蘭,卻是讓李紈自己撫養的,平日也很少插手管教。因為她心裡知道長子對母親的重要性,自己不能也不應該剝奪兒媳婦的天性。
探春起身抱著賈蘭,拿了一塊點心逗他玩。旁邊的寶玉看到了,就笑著指著探春,剛想開口打趣一句,立刻覺得不妥,就沒說話了。
“瞧你那樣,肯定嘴裡沒什麼好話!”王夫人看到寶玉欲言又止的樣子,首先出言笑他。
寶玉心裡知道剛才想說的話極不妥當,也不出言辯解,有些尷尬地皺了皺鼻子。
“二月份你打算先去考一次試試嗎?”賈珠笑問寶玉。
賈政也含笑看著寶玉。
寶玉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我入學雖早,卻一直懶怠考試,如今理應當抓緊時間才對。就算僥幸過了這三場,以後要走的路還長著呢!更不應該輕易放棄!”
王夫人難得見寶玉這樣知道上進,高興地紅了眼眶,口中只念道“我的兒,你終於長大了···”說罷,眼淚卻掉了下來。
探春見狀,忙和李紈一起安慰王夫人,撿一些誇獎寶玉的話來說。
賈政其實並無所謂寶玉能不能考的中,但寶玉如今有這樣的志氣和決心卻讓他尤為驚喜,就拍了拍寶玉肩膀笑道“不論考中與否,重要的是學習與磨練心志。”
賈珠聽了,便細細說了一些自己當年考試的經驗,又叮囑了許多小事。寶玉認真讀書也才三個多月,賈珠並不抱多少希望,這次考試只當做為寶玉積累經驗了。
“寶玉不過說那麼一句話,也值得夫人流眼淚嗎?”賈政起身坐到了王夫人旁邊,故意又來逗她。
豈料王夫人卻很認真說道“我哪裡不知道寶玉的性子?他往日一說起讀書就萬分痛苦,如今卻主動要讀書,要考試,我只當是祖先顯靈,讓寶玉變了性子,這樣懂事豈不是好事嗎?老爺卻來打趣我。”
賈政卻道“焉知他是不是又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呢?也許考了一次沒有中就要放棄了···”聲音很低,賈政也不想讓寶玉聽見。賈政之所以這樣說,也是不想讓王夫人期望太高,到時候又太失望,反而落差太大。
“不論如何,既然有了這份心,日後總是不一樣的。”王夫人依然神情認真。
“也許二哥哥果真是變了性子了,父親莫要輕看他呢!”探春也低聲道。
“你這孩子!總是站在你母親那邊!”賈政笑了笑,又道“我以後再也不潑冷水了,也與你們站到一處好不好呢?”
說罷,賈政果真又對寶玉道“你若中了秀才,我許你一個要求,如何呢?”
“父親,任何事都可以嗎?”寶玉也笑道。
“任何事,任何東西,只要我有的,當然可以。”賈政很是豪氣地開口。
“那就多謝父親了!”寶玉起身,對賈政行了禮。
“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老爺的性子變得可真快!”王夫人也忍不住打趣賈政。
賈政卻道“我怕若不這樣,你和探春心裡都要怨我了···”
“哪有?父親錯怪人了!”探春很是不服。
“你是嫉妒寶玉了嗎?不如我也許你一件事如何?”賈政又對探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