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知道，只要是和濮陽渡有關的事情，他只會越想越亂，越想越錯。
濮陽渡沉聲道：“你以前在王府……境遇如何？”
夜行舟平靜道：“你離開之後不久，我母親就病逝了，母親不在，我在王府便沒了親人，我孤立無援，無人可依。”
濮陽渡：“……日後你有任何困難，隨時可以找我。”
夜行舟平靜地笑了一下，道：“那我今日就在這兒謝過公子了。”
濮陽渡不喜歡夜行舟這樣不達眼底的笑，他每次這麼笑的時候濮陽渡都沒來由的感到煩躁。
在濮陽渡的印象裡，夜行舟總是以笑示人，這是他為求自保世故圓滑的卑微之態，也是為在人前維持體面不得已而為之的無奈之舉。
濮陽渡道：“真要謝的話，就回答我一個問題，我要聽真話，不許耍嘴皮子。”
“你說。”
“你為何把我的真身刺在你身上？朋友之間不應該做到這個地步才是，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夜行舟愣了一下，他對濮陽渡的感情非常複雜，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有感恩，有依賴，有虧欠，有後悔，還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愫。
濮陽渡身上有一道燒傷，是之前孟春熙誆騙他沐浴，夜行舟不得以把濮陽渡從身上取下後，被孟春熙帶來的道士所害的。
自從知道濮陽渡那道燒傷之後，夜行舟就時常後悔，若是當初他拼死不願意沐浴的話，成是不懂規矩，濮陽渡就不會受那樣的傷。
夜行舟：“當時沐浴回來，孟春熙說你已經被捕蛇者帶走泡藥酒了，我不信，也不接受，我不接受你會死，你是神仙，神仙怎麼可能會死呢？”
夜行舟喝了口茶，繼續道：“可是那之後你再也沒有回來過，我怕自己會忘記你，就畫了你的丹青畫，私自請丹青手把你刺在我身上，我孤單太久了，同齡的人都跟兄長走得近，不會理會我，只有你會聽我發那些毫無意義的牢騷。”
濮陽渡嚥了咽口水，道：“還有個問題你沒答。”
夜行舟遲遲不答，他對濮陽渡的感情是不純粹的，但是隻要那層窗戶紙不捅破，他就可以永遠揣著明白裝糊塗，永遠自欺欺人他只當濮陽渡是普通友人，可是此時，他險些連自己都騙不過。
臺上突然驚起的鑼鼓聲把夜行舟的思緒拉了回來，許久，他才開口說：“我把你當成是親人。”
“親人？”濮陽渡深邃地眼睛看著他，像是要把他看出一個洞來，可是他連與夜行舟為難都捨不得，夜行舟都要成親了，自己總不能強人所難讓他撂挑子不幹當拋棄新娘子的負心漢。
濮陽渡點了點頭，像是認命了一般，垂下眼睛，喃喃道：“……好，我當你的親人。”
夜行舟淺笑如湖上水紋，緩緩道：“如此可真是……太好了。”
濮陽渡道：“再過些時日翎都的海棠該開花了，開花之後你與我一同前去泛舟，我就答應幫你應付蛇仙。”
夜行舟點點頭，道：“好，花開之後你我一同前去。”
——
此次看完戲回去之後，濮陽渡在大堂坐了一整夜，門外風打綠葉，如此寂靜，他卻不得一點兒安寧。
翌日一早，遙迦看到濮陽渡坐在大堂時吃了一驚，道：“公子，你今日怎麼起這麼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