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就是那新來的老師吧?我知道。你怎麼趕下雨來呀?這裡一下雨路就沒法走。”
那人說著放下了自己的車子,從我手裡接過車子,扛起來,說:“走吧,我先幫你把車扛過去。”
我對這人感激得不知說什麼好:“那,太謝謝您了。”
有時候在這種情況下,被幫助者往往會先客套地表示“不,還是讓我自己來吧”,直到對方堅持要幫她,她才會表示接受。可是我此時根本不敢來這樣的假客套。人家扛起了我的車子,我就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走。
一輛車子在那人的身上好似沒有什麼重量,很快就到了村口。
那人放下車子還給我,說:“村裡的路可以走了。不過你要到池套去,那路還不好走。不如你把車子就存在誰家,你走著去池套。”
我此時已經很信任這人,就說:“行。”
那人就帶著我往村頭最近的一家走去,跟那家人說明了情況,讓我把車存在了那家。
那人回去扛他自己的車子。我們分了手,我徒步去池套。
我趕到池套小學時早已是下午放學以後的時間了。雨已小了下來,但仍星星點點地往下落。老師和學生都走了,學校裡空空的。
學校大門還沒有關,因此我能直接走進來。
校園不大,靜悄悄,冷清清,總共有兩排房子,前面的一排顯然是教室。我從甬路走過去,來到後面一排。看到一間沒有門的屋子亮著燈,裡面好像有人。我輕輕走過去,站在門邊。
是他在裡面。
他正蹲在一個小爐子邊上,低著頭在吃烤土豆。他兩手捧著一隻烤好的土豆,就著熱氣邊吹邊吃。土豆的半邊烤得焦了,他的手和嘴都吃得黑了。地上扔了一些剛剛吃完剝下的土豆皮。旁邊的一隻小碟子裡放著一些鹽,他吃一口,蘸一下鹽,再吃。他吃得很認真。
我的眼淚猛地流出來。這烤土豆顯然就是他的晚飯。
他感覺到了有人,抬起臉,看見我淚眼悽迷地站在他的門外。
他的手哆嗦了一下。我們兩人臉對臉打了個照面。我一隻手扶住了那沒有門的門框,想叫一聲“陳老師”,可卻出不了聲。
他猛地站起身來:“你怎麼來了!”
我眼裡的淚水更快地往下流。雨水早已經打溼了我的頭髮和臉頰,淚水和雨水混在一起。
他慌慌地走近我,說:“快進來吧。”
我進來,站在他面前,終於叫了一聲:“陳老師。”
他也叫著我:“花靈。”
我感覺出來他的心情非常激動,但他掩抑著。
他憐惜地望著我說:“你衣服都溼了。很冷吧?來,先烤烤火。”
我確實是冷得很,有點忍不住地要哆嗦。我湊到小爐子前烤。
他說:“這是水房,老師們燒開水的。我平時也在這裡做飯。”
我看著地上的土豆皮說:“您就吃這個飯呀?”
他笑笑說:“今天下雨,沒心情,就懶了,想烤幾個土豆充飢算了。不過你來了,我可得好好做一下飯了。”
我嘆了口氣:“您對自己總是這樣。”
他說:“先到我宿舍吧。一會兒咱們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