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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節 大馬倌兒死了

當眾人終於套住了那匹小黑馬駒時,這才發現大馬倌布和朝魯卻已經站不起來了。有一棵小孩胳膊粗細的枯樺樹枝從他的右側肋骨插進去,又從左側的肋骨露出枝頭。大馬倌的鮮血已經流了一地,嘴角也在往外冒著血泡。此時,他似乎想說句什麼話,但嘴唇動了動,身子抽搐了兩下,腦袋就側歪過去了。

頓時,桑傑扎布如五雷轟頂,趕忙招呼人把大馬倌布和朝魯的屍體抬回宿營地。他一面派人先趕回梅林地、臺吉營子報喪,一面收起帳篷,拴好捕捉到的五匹野馬,然後給已經僵硬了的大馬倌布和朝魯穿好衣服,放在馬背上捆綁好,這才向回家的方向艱難而又緩慢地走去。

這一路上,桑傑扎布騎在馬上,望著老丈人布和朝魯還在滴血的屍身,真有一種萬箭穿心、五內倶焚的感覺。回到家後,他該如何向妻子烏蘭怎麼交待,跟丈母孃其其格怎麼說啊!

當老旺其嘎梅林接到大馬倌布和朝魯的死訊後,立即稟報給了色勒扎布王爺。色王爺命他全權負責處理好大馬倌布和朝魯的喪事,又命老管家敖木先去到臺吉營子大馬倌家報信兒,做一些必要的安排。由於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好多事兒都辦得倉促。好在老管家敖木在處理這方面事情上是個行家,也沒少操辦了喪事,不但都能找上門道,而且幹啥都是井井有條,有條不紊。他讓手下人先在布和朝魯家院子的西南牆角搭上靈棚,準備停放屍體,又讓人騎馬備車去接烏雲、烏蘭兩姐妹回家。面對如此突出其來的大禍事,其其格的天都塌了,整個人就像傻子似的了,坐在一個木頭墩子上一句話也不說。她流著眼淚,默默地把頭上插著的銀簪子拔下來,把銀耳環摘下來,把身上穿的藍色布袍子和繡著花的靴子都換成了黑色的。她擔心的事情,到底發生了!

此事一出,整個臺吉營子的人都來了,站在院裡牆外,等待著大馬倌布和朝魯回家。老旺其嘎梅林更是帶著幾個人打馬跑出去十幾裡,迎在馱著大馬倌屍身的馬頭前,跪下,磕了一個頭。他站起身,吩咐兩個人將套抓的五匹野馬送往王府,其他人合在一起直接去臺吉營子。

終於,桑傑扎布哭喪著臉,牽著馬韁繩,與馱著主人屍身的大青馬一起緩緩地走進了臺吉營子。老旺其嘎馬上招呼著人們把大馬倌的屍體從馬北上抬下來,放在搭好的靈棚裡,平躺在一張用蒲草打成的席子上。這時,烏雲、烏蘭也到了。她們聽到噩耗後,整整地哭了一道。進了自家院子後,姐妹倆不約而同地抱住母親其其格,嚎啕大哭起來。然後,姐妹倆攙扶著其其格來到靈棚。其其格撫摸著布和朝魯僵硬的臉龐,哭著,呼喊著:“布和朝魯,你就是不聽話呀!多大的歲數啦,你逞什麼能啊!套的什麼馬呀,嗚——嗚——我的老頭子呀,你就是不聽話呀――”烏雲和烏蘭也都趴在布和朝魯的身上大聲地嚎哭著。

桑傑扎布站在一邊,低著頭,垂著手,每一聲哭喊都像一支穿向他心中的利箭。他什麼也做不了,只能這麼哭喪著臉陪著。楊成龍也來了,也這麼低著頭,垂著手,哭喪著臉陪著。楊鐵匠是和兒子、兒媳一起來的。對這個老親家、好哥們兒的死,他更是悲痛至極。但他不能失態,他得勸說其其格節哀。在來奔喪的這些親戚中,只有他最合適做這件事兒了。旺其嘎帶著一種替兒子贖罪的心理,親自去王爺府的家廟請來了活佛喇嘛為大馬倌唸經超度,還擇出了出殯的時間為第三天卯時。布和朝魯的一個遠方叔叔打了一口坐棺還沒用,透過請人說合先借過來用,裝老衣裳也是連夜由其其格領著烏雲、烏蘭趕製出來的。

第三天卯時,死者入殮,旺其嘎領人把坐棺抬上馬車。大馬倌沒有兒子,一個女婿半拉兒,由楊成龍和桑傑扎布舉著由活佛喇嘛寫的瑪尼旗走在喪車的前面。喪車起動時,烏雲和烏蘭把灌上羊血煮熟了的羊肚子和奶豆腐裝在盤子裡,又撒上些奶片,然後喊著“呼來!呼來!呼來!”把盤子舉向喪車,乞求阿爸把福祿留下。其其格和女兒用哭聲送走了大馬倌布和朝魯,按風俗她們得在七天後才能去墓地祭奠。

從墓地回來時,桑傑扎布臉色仍然發青。儘管在這三天裡,誰也沒去責備他,但越是這樣他心裡越難受。他希望有人能對著他破口大罵,甚至希望有人能把他摔在地上拳腳相加地揍他一頓。然而沒有人說什麼,人人都那麼陰沉著臉。桑傑扎布覺得那一張張陰沉著的臉都是針對他的,讓他無顏以對。對他來說,還有一些讓他更難受的說道,那就是漠北一帶老人去世後的那些講究。行,一百天不剃頭可以,二十一天不刮鬍子也可以,可讓他四十九天不喝酒唱歌,那就得把他活活地憋悶死了。還有就是,老丈人這一死,烏蘭也好像變了許多,對他不再像以前那麼熱情了。雖然他每次從外面回來,她還是接出院門,但卻沒有了問寒噓暖的話。晚上睡覺時,烏蘭只顧侍弄阿爾斯楞,摟著孩子睡覺。

桑傑扎布覺得心裡如同壓著一塊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憋得他喘不過氣來,胸膛隨時都要炸開一樣。終於,在大馬倌布和朝魯死後的第二十天,他在快槍隊那幫哥們的攛掇之下開了戒,又喝得像死豬似的被人抬回家裡。漠北人很講究人死後的第三個七天的,叫“燒三七”。第二天早晨,桑傑扎布還在被窩裡矇頭大睡的時候,烏蘭抱起孩子,用手擦了擦哭紅的眼睛,向公公、婆婆說一聲“回家給阿爸‘燒三七’”的話就走了。

當老旺其嘎梅林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以以,立時也火了,來到兒子的屋裡,伸手就把被子扯了,高聲罵道:“你他媽的還睡?你就不知道你老丈人今天‘燒三七’?你個豬狗不如的傢伙!”旺其嘎越罵越來氣,這裡既有多少年來對桑傑扎布的期盼,又有對桑傑扎布這幾年表現的失望與不滿,還有對大馬倌慘死的追究!他氣呼呼地跑到外間屋,抄起一根燒火棍子就要教訓教訓這個不爭氣的兒子。

正在這時,大夫人急忙跑過來摁住他的手說:“旺其嘎呀,你就消消氣別火上澆油啦,讓他快點兒去不就得了嘛!”說完又對屋裡喊了聲:“你快點兒追你媳婦,給你老丈人‘燒三七’去!”旺其嘎悻悻地回到了自己屋,桑傑扎布也趕忙穿上衣服,噘著嘴出門備上馬,騎上馬去追攆烏蘭母子去了。

桑傑扎布趕到臺吉營子時,為大馬倌布和朝魯“燒三七”的人們已經都回來了。楊成龍右肩扛著桌子,左手提著一隻裝酒壺和碟子碗筷之類東西的筐。烏雲和烏蘭一邊一個攙著其其格,三個人眼角還都掛著淚珠,面容顯得極其憔悴,極為悲愴。

這時,桑傑扎布想說句話又覺得無話可說,想做點兒什麼又覺得無事可做,只好黙黙地跟在別人的後面,走回家去。吃過午飯,烏蘭對桑傑扎布說:“你先回去吧,我和阿爾斯楞得陪幾天阿媽。”桑傑扎布只好一個人騎上馬孤單單地回了梅林地。這一回,桑傑扎布算是遇上了人情危機了。要問接下來事情又會有何發展,且聽下一節為您道來。

這正是: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人間有百味,誰知甜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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