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夫人滿面緊張,生怕江慧嘉也與前頭的大夫一般,說著說著就給來一個“治不好”。
那邊劉思源正在分藥,江慧嘉目光從擺在一邊的藥包上掃過,心中其實猶然存疑。
是的,方子已經開了,她也並不覺得自己思路有問題,但只是這樣一張單方,就真的可以治癒單用抗生素都未必能治好的急性闌尾炎嗎?
外頭有零碎的議論聲傳來:“這可是潁川侯家”
“當真是病急亂投醫,幾十歲的老大夫不找,偏找這樣一個小娘子。她多大?治過多少病?見過多少病人?許多人都傳她是神醫,我卻不信”
說話的人藏在外頭圍觀的人群中,聲音稍一高,隨後又低了下去。
因人聲太雜,後面的話語便多有模煳。
江慧嘉放開拈在銀針上的一隻手,沒有再去在意外面的聲音,但她自己心頭卻有靈光微微閃過。
是了,她後來學習中西醫結合,更致力於研究怎樣綜合雙方優點來應對病症,在西醫方便的情況下,一些病症她是很少考慮中醫治療手法的,但她雖然是這樣,江老爺子卻並非如此!
老爺子才是真的家學淵源,更有幾十年經驗。他雖然並不反對嫡傳孫女學習研究西醫,可他本身卻是狂熱的中醫至上者。
江慧嘉想起來了,她很小的時候,是看過老爺子怎樣治療急性闌尾炎患者的。
其中有一個患者,她至今回想起來,竟仍有印象!
那個患者急性闌尾炎發作,持續到第四天才找到江老爺子這裡來。
老爺子當時是怎樣做的來著?
對了,先給一副大承氣湯下去!
江慧嘉又看向一邊默默捂著肚腹的殷二郎,短暫的針灸止痛過後,他的情況看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江慧嘉便繼續道:“我如今開的方子以清熱解毒為主,貴府二少爺的腸癰是熱證,也是實證。”
因為前頭江慧嘉一再說了難治,再加上之前甚至是趙太醫都給判了一個“不治”,殷夫人頓時再忍不住,忙道:“那這方子難道又不成?”
又或者說這方子根本就是無奈之下勉強開的?
殷夫人心裡的狐疑與恐慌這時全湧了上來,事實上她原本也並不想帶兒子來找什麼“江神醫”的。
若不是趙太醫一再力薦,擱往常,她何曾會多看這女大夫一眼?
而如今江慧嘉說話自帶矛盾,甚至還有推翻自己前言的意思,殷夫人頓時變了色,她又將目光看向一邊的殷大郎。
殷大郎身量高,氣勢足,一派冷硬樣貌。這時他也皺了眉,只管緊緊盯住江慧嘉。
要不是江慧嘉方才針灸止痛,用針神妙,他們的反應還會更明顯。
江慧嘉渾若不覺對方態度的微妙變化,只道:“我還有一方,可助令郎瀉下清熱,此兩方結合,效果更佳。此前不說,因有幾分顧忌。夫人若是准許,我這便更改單方,若是不許,仍用原方也是可以的。”
所謂瀉下清熱,其實就是說,一副大承氣湯下去,殷大郎保管會拉肚子。
要用藥給人拉肚子,當然得先跟病人和病人家屬說好。
這個做法不可謂不大膽,但比起手術切除闌尾來,使病人拉肚子這種做法,卻不可謂不溫和了。
殷夫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竟是反問了一句:“瀉下清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