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聲音一響,片刻後有人進來。
是金頌遠和他口中的那位江南道名醫鍾大夫!
緊接著,先時在外頭守門的那丫頭也匆匆走了過來,漲紅著臉對談元娘道:“大娘子,是婢子不好,沒攔住人……”
談元娘擺擺手,對金頌遠冷笑道:“既然你口口聲聲是說關心麟兒,那便在此好生看著。只是男女有別,你最好站得遠些,否則我這院子裡的婆子們也不是好相與的!”
又對那丫頭道:“去叫人來就近守著,你們親家二爺年紀老大了還渾不懂事。長嫂如母,說不得我這個做嫂子的就只好多教教他了!”
左右是已經撕破臉了,談元娘說話越發不客氣。
金頌遠只嘿嘿一笑:“我一片好心,大嫂非要當成驢肝肺。也罷,我便在此好好看著,且瞧瞧你千辛萬苦請來的這位神醫娘子究竟神不神!”
談元孃的這間正房很大,又分內外兩間。
金頌遠跟鍾大夫就站在內間門口,立金小郎的(床chuáng邊還有一段距離。金頌遠又對鍾大夫道:“鍾大家,你方才說了,麟小郎得的是急驚風,可是如此?”
鍾大夫道:“不錯,小郎君分明是急驚風,為何又說腦炎?小兒急驚者,本因風寒發(熱rè而起,與‘腦’又有何關係?”
他踏前一步,雖仍然是一臉慈善模樣,但問起話來卻是半分都不客氣。
江慧嘉道:“小郎君病起之初是因喉痺,一(陰yīn一陽結,謂之喉痺。而小郎君咽喉乾結,痰音濃重,喉痛難忍,是為風(熱rè喉痺。”
“一派胡言!”鍾大夫打斷了江慧嘉還未說完的話,又上前一步道,“小兒風寒發(熱rè,此乃常識,風(熱rè一說實在荒謬!”
江慧嘉知道,在傷寒論佔據主流的大靖朝,跟本土的大夫討論溫病學毫無意義。
古代當然不乏名醫,那些開創學派的醫者更是了不起到後人簡直連仰望都要覺得艱難的程度。
就比如東漢名醫張仲景,一部《傷寒論》,後人繼承研究一千多年,也是直到明朝末年才有人提出與之相對的溫病論,併產生溫病學派。
傷寒溫病兩派並無高下之分,但溫病學派的**,無疑是對傷寒論的一大經典補充。至此,中醫的發展又向前跨越了一大步。
而這一大步,華夏醫者生生用了一千多年才真正邁出!
這一方面說明了《傷寒論》是真正的集大成之作,以至於後人奉為圭臬,足足用了一千多年才跳出束縛,脫離窠臼。
而另一方面也說明了溫病學之先進——它是領先傷寒論一千多年的理論學派!
在溫病學甚至沒有萌芽的大靖朝,江慧嘉怎麼跟人討論溫病?
這同夏蟲語冰又有何區別?
至少,以江慧嘉今時今(日rì毫不起眼的(身shēn份、名聲、地位而言,她還沒有資格當著天下醫者大聲說溫病!
或許有那一(日rì,只是不會是現在。
江慧嘉道:“風寒風(熱rè且不說,小郎君病由喉痺而起,病位在心、肝、腦竅。氣營兩燔,內陷心肝,以致昏迷抽風,肢體失用,嘔吐不止。因此我將其稱為腦炎。”
鍾大夫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隨即目露精光,意味深長道:“便依小娘子所說,又該如何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