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心中萬千念頭,心緒起伏。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話,忽又怔住,細看宋熠。
這時天色尚未全黑,但因為時入冬月,白天的時間總要比過去短上許多,天空也總帶著幾分墨涼的色彩,所以到了傍晚時分,光線就總顯得有些(陰yīn沉。
江慧嘉不喜歡太暗的光線,因此早叫人點了燈。
還不止一盞,不大的房間裡,高高低低足燃了六根蠟燭。
蠟燭的火光總帶著溫暖的橘黃,映照在宋熠臉上,使他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qíng都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他面帶微笑,看似隨意,但他微狹的眼角分明緊繃著。
那墨黑的瞳孔深處,似乎折(射shè了蠟燭的火光,還有一切的暗流洶湧。
“三郎!”江慧嘉莫名有些惶恐,她低低喊了一聲。
宋熠握住她的手,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道:“如秋葉枯蟬,朝生夕死,便是一生;如原上草木,一歲枯榮,便一輪迴;如我等百年光(陰yīn,能有始終,也是一世。”
他聲音略略壓低,如同深澗幽泉,帶著微妙迴響,潺潺而出。
震動得江慧嘉耳膜都微微發癢。
“一百年何其漫長,與秋蟬相比,便是無數個一生。”宋熠低低道,“一百年且又何其短暫,與大勢(春chūn秋相比,又不過光(陰yīn一隙,如滄海一粟,如大漠微塵。”
江慧嘉道:“我們是微塵嗎?”
宋熠道:“便是微塵又如何?能爭朝夕,則不枉一生。因此不論漫長還是短暫……”
他微微一頓。
江慧嘉認真地看著他。
宋熠握住她的手,細細摩挲,輕聲道:“從何處來又有什麼緊要?重要的是在哪裡停留,又要去向何處。”
微妙的言語,說不出的深意。
江慧嘉原本有些茫然的內心忽然被一種巨大的感動填滿,她張了張口,沒有話語吐出。
她的目光細細描摹,看到宋熠幽深鳳眼中似乎微光晶瑩。
燭光下,他整個五官輪廓都被溫暖的顏色塗染了一遍。
如此年輕,如此朝氣蓬勃,如此深不可測,又如此清澈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