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嘉一向認為升米恩鬥米仇,尤其物件還是張氏這樣的人物。
因此儘管只是一個包子饅頭的事,她還是不願意多給兩人。張氏與宋大郎推讓的最初,張氏那小眼神不住睃過來,江慧嘉又豈能沒看到?
張氏的意思她心領神會,可她偏不順張氏的意思來,做這一回大方人。
該大方的時候她不小氣,可該小氣的時候,她也絕不大方。
江慧嘉笑微微道:“大哥大嫂吃好了?我們走罷!”
張氏的目光在江慧嘉籃子上溜了一圈又一圈,期期艾艾道:“三弟妹,你這是買的啥,這東西咋還在街上買呢?家裡籃子多的是,你再不喜歡,叫我當家的上山去砍幾棵竹子下來,給你編個新的也成。”
江慧嘉微微一笑,不接她話,只道:“大嫂,前樓街往這邊走,我們快些罷。”
張氏不敢再多說,只是一雙眼睛總忍不住江慧嘉手上的籃子上瞟,目光中滿是不贊同。
江慧嘉只做不知,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看夠了街景,又轉過兩道彎,忽地眼前一亮,只見前面拐角的路上平地拔起一座三層高樓。那樓角飛簷,雕樑畫棟,朱漆廊柱,酒旗招展,樓前人來人往,一片熱鬧,端地是氣派非凡。
張氏驚呼道:“這莫不就是常人說的太平和樂樓?過了這裡就前樓街了!”
太平和樂樓在寶慶府一帶都極有聲名,也不獨獨在這粟水縣城有,寶慶府各城各縣都有太平和樂樓,是真正的百年老字號。就這前樓街,之所以被稱之為“前樓”,正是因為這“街”就在太平和樂樓前方!
可見太平和樂樓招牌之老,在這粟水縣城竟成了地標性建築。
幾人邊走邊看,很快就到了太平和樂樓的正門邊上。只見那六開間的大門軒敞氣派,門樓上是金漆招牌,兩邊的琉璃瓦上貔貅做頭,上邊欄杆雕花精美。更有數名濃妝女子斜倚欄杆,目視下方人群,或掩嘴吃吃笑,或嬌聲招搖,姿態靡麗,不似人間。
宋大郎一下子住了腳,幾乎看呆了。
張氏也掩了嘴,瞪大眼睛直往上頭瞧。
江慧嘉心裡其實也有些吃驚,不過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一些歷史雜卷,有提到宋朝街坊與酒樓的,說是宋朝的大型酒樓往往規模宏麗,官辦酒樓常設官妓不說,就是民營大酒宅中也往往積蓄著數十私妓,往來遊走,招朋引客,蔚為風尚。
而如今的大靖朝雖不是宋朝,但在歷史的小分枝上,靖朝的時間段正好與宋朝相當,兩朝的風俗習氣在許多方面也很相近。
這樣算來,太平和樂樓上出現妓人,倒也不足為奇了。
江慧嘉又觀察周圍行人,只見多數行人面上表情都做尋常,而像張氏與宋大郎這樣滿面驚愣的,倒明顯是“土包子”的表現。
她心裡其實還是有大開眼界的感覺,估摸著自己也做了一回土包子。
卻聽身旁的宋大郎痴了一般感嘆:“這要是能上太平和樂樓吃上一回飯,那這輩子都值了!”
張氏頓時反應過來,就揪住了宋大郎一邊耳朵,低聲怒道:“當家的!”
宋大郎哎哎叫著,又羞又惱,也斥道:“你幹啥?你幹啥呢?”江慧嘉抬腳就走,走過十來步,只見腳下道路寬闊,街邊兩排店鋪次第招展而開,路上行人有男有女,間或有店夥計從店鋪門內大聲向外招客,又是另一番繁華景象。
她看這街兩邊的鋪子,挨著太平和樂樓的多為酒肆、茶館、瓦子。尤其是那瓦子,人們勾肩搭背從那瓦子進出,甚至有靡靡的樂聲從瓦子裡四下飄傳,與街上行人的喧鬧兩相應和,形成獨特的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