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坐著的江慧嘉似乎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轉過頭。
喧囂的大堂中,此時吵吵鬧鬧皆是人。因這出戏已完結,雖有戲迷還在不滿地說著劇(情qíng,可也有不少人搖著頭一邊起(身shēn離場。
時時有人起(身shēn,或從過道走過,便遮擋住了江慧嘉的(身shēn影。
等到人漸少了,圍廊上的幾人再往下看,江慧嘉又已轉回了頭,只留一個端坐的背影,烏黑秀猶如雲堆,素青披風上毛邊雪白。
雖隔著距離,卻隱隱似有幽冷之氣。
大凡美人,大約本來就是要隔著距離朦朦朧朧地看,才愈見清幽的。
蓋因人間至美,本該留白。
這一瞬間,便是秦老爺與謝昀,都不由得有片刻驚豔。
宋熠坦然地說“這是內人”,秦老爺脫口便道:“是你的妻子?”
這話問得奇怪也不奇怪,因為一般來說,男人口中的“內人”,指代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但也有男人會將極為親近喜(愛ài的妾室稱為“內人”,當然,稱妾為內人的行為,本(身shēn也算是少見,並且很不合規矩的。
秦老爺怎麼偏偏這樣問呢?
是宋熠看起來就不像是守規矩的人?還是江慧嘉看起來就有為妾的嫌疑?
宋熠神色頓時一肅,十分鄭重道:“秦大人,這是晚生的妻子,明媒正娶,官府記檔,是拜過天地,族譜留名的結嫡妻,原配!”
他強調了嫡妻原配這四個字,語氣中隱約帶著控訴。
這個舉動大膽又不惹人討厭,秦老爺聽著他的話,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大概是因為宋熠太坦然了,對他的態度雖然恭敬,可又帶著幾分萍水相交的隨意。
秦老爺輕咳了聲,笑道:“你太年輕,我以為像你這樣的年輕士子,高中之前通常是不會成婚的。”
又看向謝昀,並玩笑起來:“莫說是如宋鶴軒這般未滿弱冠的,便是有那二十一二歲,甚至二十三四歲的讀書人,不成婚不娶妻的也多有的是。否則每逢(春chūn闈揭榜,那年輕的進士若都有了家室,如謝崇光你這般家中有未嫁之女的準岳丈們可如何是好?”
玩笑(套tào路略深,謝昀面上神(情qíng很明顯地呆怔了下。
他帶著莫名道:“老爺言語太精深,下官有些不明白。”
這呆怔莫名的神(情qíng取悅了秦老爺,秦老爺指著他笑:“你當年難道不是被你岳丈榜下捉婿,然後才與徐氏聯姻的?莫要裝傻,當年謝狀元在杏榜下被人爭搶的盛況,真……我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呢!”
謝昀摸著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宋熠默默觀察,覺得自己又見識到了這位國子監祭酒不為常人知的另一面。
這位謝祭酒表(情qíng如此真實,但他到底是真裝傻還是假裝傻呢?
秦老爺又問宋熠:“宋鶴軒,汴京城中,榜下捉婿可是每科杏榜必有之盛況。而這能到杏榜下來挑女婿的,必定不是高官便是權貴。你如今卻已有家室,可覺後悔?”
他大概對這樣的提問很有興致,這樣問了宋熠之後,不等宋熠回答,他竟又對謝昀道:“謝崇光,你原來是不是有過要將女兒嫁給宋鶴軒的念頭?縱是不曾想直接嫁女,也是將宋鶴軒列為女婿候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