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女兒不孝!”蘇清蓉心裡暗恨。
哭著哭著,她的目光凝成一支冷箭,張滿弓弦,幽幽地盯著地面。
外頭,又是那個奶媽子的聲音,像破舊的風箱沙啞地抽搐著。
“大姑娘,我們娘子說了,務必要請您過去一趟。”
欺人太甚!
蘇清蓉暗暗收了眼淚,用香帕將淚痕擦乾,在梳妝檯前,把妝容補了補,她把眉眼向上挑,一改先前的溫婉,添了幾分雷厲風行的氣勢。
“姑娘!”月秀搓了搓手,侷促地立在她身後,小聲地說道。
“走,我們去會會她!”她面上撐出平靜,袖子下面的手卻早已經握成了拳頭,心口一抽一抽地冒著氣。
“喲,這不是我們家的大姑娘麼?”李氏心情很不錯,臉上笑得像一朵兒花似的,笑盈盈地站在那棵大棗子樹下嗑瓜子,一邊磕著,一邊將瓜子殼啐在地上。
她嘴裡說著熱情的話,卻沒有拿正眼去瞧蘇清蓉,倒是妖妖悄悄地問:“姑娘昨日睡得可好?”
李氏水蛇腰,尖下巴,一雙三角眼,兩彎細長的眉毛,一直開到了鬢角,唇瓣也薄,是紅紫色的。
她的幾分刻薄相都是寫在臉上的。
在院中洗衣裳的丫頭,帶娃的婆子,都遠遠地避著她,就是靠近了,也都低下頭去,低調地走過去。
“睡得並不好,鄉下地方,盡是些蛇蟲鼠蟻的,可害苦了我們家姑娘!”月秀沒好氣地瞪了這個潑婦一眼。
別瞧她今日沒有發飆,前些日子撒起潑來,幾個壯漢都拿她沒有主意的,鄉下的刻薄婦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消磨起主子來。
“鄉下地方,簡陋些也是有的,可終究是有幾分恩情在,姑娘何必這般刻薄呢?”
李氏母雞似的笑起來,咯咯咯地不停,像一陣魔咒似的迴旋在蘇清蓉的腦海中,她的雙眼,利劍般幽冷地瞪著李氏,面容之中,似乎充滿了力量。
寂靜之下,李氏的笑聲漸漸無了,卻還是刻薄地彎著嘴角,笑道:“怪我,姑娘站了這麼久,招待不周了,來,來我屋裡坐坐吧,我正好有些好東西,要給姑娘瞧哩!”
說著,她扭著水蛇一樣的腰肢,踏著一雙款式新潮的高腳木屐,蹬蹬蹬地進了屋子裡去。
一進了屋裡,丫頭關上了門,李氏改了笑容,從被窩裡掏出一條芙蓉花肚兜來,得意地放在手指間轉動著。
“哎喲,姑娘,你說巧不巧,今早我的小丫頭說,在後院馬廄旁邊撿到了這條芙蓉肚兜,看這料子極好,都說是我的,給我拿了過來。這可把我冤枉壞了,我雖有幾個錢,可也用不得這麼貴的料子,這抵得上我一年的脂粉錢了。我猜呀,整個莊上,也只有大姑娘你用得起了。”
蘇清蓉的目光冷冷盯著那條肚兜,冷冷地瞪了一會兒之後道:“這的確是我家月秀的!”
月秀一臉無辜地看向蘇清蓉,卻被蘇清蓉給瞪了回去,她識相地應了下來,“是,是我的!”
“既然公案了了,我們回去吧!”蘇清蓉優雅地轉身,邁開了腳步。
“慢著!”李氏瞪起那一雙三角眼,雙手插著腰,幾步便走上前來,攔在了門前,她收起笑臉,冷聲說道:“大姑娘,你我既是心知肚明,又何必賴給旁人,昨晚上,你不會挺享受的麼?沒想到,大小姐平日裡這麼端莊的一個人,到了床上,可比我們還要浪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