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玄冰世界,放眼過處皆是黑色的死寂,不知其數的玄冰之峰在閃著光,黝黑的光華分明只象徵終結,並不曾帶來些微生機和活力。似乎此地的時間也在永恆冰封中沉眠,惟有寒流在空中週而復始的湧動。
忽然、寂靜的黑色終結之地驚現金光,風馳電掣般掠過冰峰與裂谷,為單調的世界新添一抹意外來到的絢麗。可是無窮無盡的寒流之中,渲染天地的玄黑籠罩之下,迅疾的金光顯得那麼脆弱和渺小,更像是在演繹垂死前的逃亡。
漸漸的金光慢了下來,彷彿已經精疲力盡無法再逃,打算認命的歸於極寒深處。但金光中現身的白袍少年英姿勃發,清峻的小臉上不但沒有半點畏懼和驚慌,還顯得興致高漲、神采飛揚,好似在遊覽這個黑色的死寂世界。
意氣風發的蕭雲盡顯無畏豪情,甚至略有些驕縱和輕狂之態。不過這些無疑只是表相,笑容的背後全是專注和警惕,面對被鎮於此無數年的妖仙,金睛少年豈會心生絲毫大意。
蕭雲仔細探察著前方十里外的冰峰,很快小臉上漸起疑惑之色,似乎被尖銳如劍的冰峰震懾了心神。金睛如此反應好不古怪,不會動的冰劍再怎麼凌厲和巨大,不過只是氣勢驚人傷害不了誰嘛,不可能讓他心存畏懼才是。
其實金睛還真不是被冰峰的凌厲所攝,讓他心生驚疑的原因並非表相。而是因為來到如此近處,發現對仙元波動和純陽氣息的感應,居然和先前遠在百里之外毫無二致,還是那麼晦澀難辨、斷斷續續。
精修過符陣之道的蕭雲,直到此刻都不曾發現任何陣法禁制,難道黑色的玄冰劍峰並非封鎮之地。然而隱約存在的仙元波動確實源起此處,是否這處寒冰囚牢中的被鎮者已經脫困?氣息和波動只是遺留於鎮壓之地的痕跡?
蕭雲很有些疑惑不解,小萬此前已經有所察覺,此地存在著微弱的魂力波動,無疑說明被鎮者並未離去。可這座玄冰巨峰既無鎮壓大陣,也不見任何禁制存在,又怎麼可能鎮壓得住妖仙?只憑此間的極寒就算再凍上無數年,也凍不死真正的成道者不是?
想不明白的蕭雲不敢輕舉妄動,如此古怪的事情他也是初次得見,一時間獨立於冰峰之前久久沉吟。而且很快他有了些許新的發現,此地十里方圓之內的另外九座如劍冰峰並不簡單,分明在圍繞面前的千丈劍峰為中心。
察覺到主人猶豫不決的小萬,卻已經有了非常清晰的感知,玄冰劍峰下方正是魂力波動的來處,可主人怎麼裹足不前了?孩子般的小萬按捺不住好奇,再次以魂能顯形於金睛身前。
“主人、魂力波動就在冰峰下方,我們都已經快到地方了,怎麼還停留在這裡發呆呢?”小萬看著主人疑惑的神色感到奇怪,歷來心懷無畏的主人今天怎麼如此畏首畏尾?
只是疑惑的小萬這才剛把話問完,隨即便感應到莫名而至的危機,察覺此地竟然存在連他都不容忽視的兇險。片刻間金色的十歲男童虛影居然也呆了,還真是隨時都能表現得和主人一樣。
“小萬、這裡......!小萬、先醒醒,你怎麼也發呆了?”金睛看到呆滯的小萬,雖有些感到哭笑不得,卻發現自己的發現果然不錯。小萬剛才的反常就是明證,此地方圓十里之內的十座玄冰劍峰,很可能就是真神佈置的巨形神陣。
“主人、我剛才察覺到這裡存在蝕魂之力,雖然很微弱但是極其危險,這裡不會還鎮壓著冥海魂妖吧?”小萬酷似蕭雲的虛幻小臉上滿是驚容,分明被自己的推測給嚇得不輕。
並不奇怪,即便小萬的母體幽冥萬魂樹,都不會對冥海輕忽視之。須知萬魂樹即是萬靈生魂之源,冥海卻是世間所有死魂歸處,代表的正是魂道兩個極端,形成生命本源的完整迴圈。
冥海和望川可不一樣,除了萬年一滴的魂液以外,並沒有任何水的存在。以海為名只是形容死魂無窮無盡,多得如同無垠大海一般。也是、開天闢地以來積累下多少不入輪迴的死魂,只要不是白痴必定不想可知。
作為世間所有死魂歸處的冥海,其實同樣會誕生生命,這便是萬事萬物以及萬靈共同遵循的天地至理,任何事物和存在都會因極而反。須知生的盡頭從來是死,死的極盡自然是生,冥海魂妖便是死魂匯聚再生的妖物。
世間萬靈乃至成道者畏懼冥海,不僅僅是畏懼其代表的寂滅,獨擅蝕魂之能且極其難纏的嗜殺魂妖,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原因。這些從死亡盡頭誕生的妖物,歷來都是恐怖和殘忍的代名詞。
只是從來不離冥海故土的冥海魂妖,出現在寒冰囚牢之中簡直是聞所未聞。若要封鎮以魂力凝結真身的魂妖,惟有禁錮源自死魂的蝕魂之力,比如小萬的定魂神光便有奇效。但採用極寒的寒冰囚牢如同以水烹油,完全是不得其用的白費力氣。
蕭雲和依然未曾記憶盡復的小萬,雖然都在為此驚疑不定,好在純陽神器之靈就在金睛體內,能為主人釋疑以及提出中肯建議。雖說噬靈復甦以來並不曾擁有自己的閱歷,但作為鎮器剝奪過傲因百萬年記憶,此間存在的蹊蹺卻是瞞不過他。
“主人、此地存在的蝕魂之力並非冥海魂妖所為,而是巫神大陣擁有的神陣之力。主人且看方圓十里內的十座如劍冰峰,此乃共工祖巫的極冰蝕魂絕陣,顯然是為磨滅被鎮妖仙之魂而設,很可能這座寒冰囚牢便是共工大尊開闢。”
蕭雲聽到此處頓覺眼前豁然開朗,略微仔細觀察之後已是有所發現,此地果然如同噬靈所說一般,方圓十里內十座如劍冰峰,明顯是刻意佈置出的神陣樞紐,否則如此尖銳的冰峰不可能自然形成。
精通符陣之道的蕭雲隨即再有發現,十柄如劍冰峰的方位確實契合十絕之變,相互之間不但存在大道玄妙的應和,還在隱隱衍生磨滅真魂的神秘波動。難怪小萬剛才會反常得呆滯,如此磨滅真魂的絕陣確實會令魂能虛影如坐針氈。
只是即便略微察覺此間存在的究竟,金睛仍然心存疑惑不明根本,精研過符陣之道的他當然明白,天地源自無極而後生太極,衍化兩儀四象、五行八卦,直至九宮十方才有世間萬物得生。
而十絕本是上古奇陣之名,其中僅有一陣為十絕寒冰,但只是以毀滅肉身而著稱,並不似十絕落魂陣具備滅魂碎魄之威。可此間共工祖巫的巫神大陣竟然兩者兼而有之,這已是超出蕭雲對於符陣之道的認知。
可惜以蕭雲現有的符陣之道修為,毫無可能破除這座巫神絕陣,若是莽撞破陣必有性命之危,共工大尊之術可不比尋常。豈不聞水之祖巫當年怒撞不周山,導致天傾西北地陷東南,其威勢之恐怖連天地格局都能改變,小小凡人還是從速遠避保住性命為好。
何況妖仙被共工祖巫鎮壓於此,本來就是件蹊蹺得不能再蹊蹺的奇事,蕭雲怎麼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究竟。甚至今日這樣的離奇見聞,已經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簡直已經達到無法置信的程度。
蕭雲作為人族修士當然清楚,太古紀元時仙和巫乃是鐵桿盟友,曾經聯手推翻太古妖神把持的天庭,金烏便是因此失去了天帝之位。雖然此後巫道也因此開始沒落,導致仙道最終崛起於諸天萬界,可共工祖巫怎麼都不至於要鎮壓盟友。
一時間蕭雲既驚疑又頹喪,而且還在暗暗嘆息不已,遭遇如此絕陣只能黯然離去,否則就不是什麼爭取機緣了,而是不知死活的自尋死路。但就在金睛準備放棄的一刻,靜候主人思索的噬靈又說話了。
“主人、其實無須畏懼此陣,便是直接去到鎮壓之地左近,也不會存在絲毫兇險,主人只管大膽前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