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暖風輕撫著支離破碎的大地,也為苦難深重的人間帶來生之契機。似乎地裂山崩的浩劫都來自於大地之怒,使這天之劫後的地之難、在兇險與殘酷中也有意外的繁榮。
或許天道也可憐本就崇敬於他的凡人,並不曾剝奪本該存在的四季輪轉。象徵萬物生髮的盛春、仍是追隨著春尊青帝的步伐,依然、決然、不可阻擋的繼續巡視人間。
於是在春之尊神太皞青帝的雨露恩澤之下,百萬裡光洲大地居然頑強的、必然的再生出綠野青山、林泉處處。卻也恢復了幾分該有的生命氣息,沒有將人間轉化為幽冥鬼域。
回覆了幾分蒼翠舊觀的歧山之顛,此刻正有一名英挺少年迎著春風、佇立在明媚春光裡。只是紫袍長髮歡欣飛舞之中,少年冷峻的面容上沒有多少喜悅,分明並不曾感受到任何春之美好氣息。
只因蕭雲心中很是明白,這虛偽的春之氣象深處只有累累白骨。貌似繁盛的凡界大地上,原本的主人在浩劫之中已不剩三成,凡人在這天地大劫中,成了最主要的被收割之靈。
大地的震怒雖然早已停止,但並不意味著屬於人族的浩劫就已結束。儘管現在的光洲大地依然繁榮,但這繁榮屬於於取代了光洲人族地位、從地底返回故土的上古巫族。而人族上古時曾經經歷過的血淚史、如今又在重複上演。
自從與弟弟蕭風離散之後,發覺自己已經無法找尋到小弟的蕭雲,因此極度消沉、瘋狂了近半月。性情極端、但也堅毅的少年,本心之中最難以割捨的就是親情。如此的得而復失,無疑讓蕭雲心傷若死之餘、也不得不強自忍受。
然而此刻破碎的凡界、也在無時不刻的擾亂著蕭雲的心。這兩月以來少年目睹了太多屬於凡人的苦難,於是憤怒的煞星努力實現他對左聖爺爺的承諾。或許這就是蕭雲命中註定的性格,言出必行正是七殺格之人的必然表現。
現在的蕭雲已經沒有了家,雖說曾有過回闔洲重建兩大宗門的念頭,但也知以自己現有的實力幾乎無法辦到。何況蕭雲仍是記掛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心中還存有兄弟重聚的妄想,如此才有了日日血戰異族、遲遲不肯離去的現狀。
蕭雲憑高遠眺著生機盎然的大地,似乎是在這實為凡人墓地的大地上找尋著什麼。少時之後就見一道疾掠飛馳的紅黑旋風呼嘯而來,轉瞬來至蕭雲身前速度不再、顯出兇獸真形,為主人出外打探的嘟嘟已然歸來。
猙獰的鬼獠巨獸這兩月以來,雖是每日裡和主人一起血戰黎巫不休,但也因此吞噬了大量的血魄和巫族肉身,身形竟然暴長近半、已達丈五之巨。春光下嘟嘟渾身光芒隱現的黑紅鱗片、以及怒指天際的猙獰雙角,顯得兇威赫赫、殺氣騰騰,確不負龍種之名。
本就繼承了睚眥血殺之道的嘟嘟,現在這樣頻繁殺戮的生活,也許就是適合它儘早化形的最佳修行方式。雖然嘟嘟現在還無法將睚眥神獸太過深奧的血殺道則盡數領悟,但曾經大妖的威勢依然在日復一日持續回覆、將來也必定威名遠振。
嘟嘟的飛速成長,也成了蕭雲最大的喜悅,與他感情深厚、也確實生死與共的嘟嘟,不管將來如何都必然是少年最值得信賴、永不背叛的夥伴。蕭雲對於嘟嘟幼崽妖軀的迅速成長,甚至比自己修為的精進更為期待與興奮。
此時蕭雲看著越顯威猛的嘟嘟,冷峻的臉上也露出了開心笑容,隨即便聽得少年口中關切的問道:“嘟嘟、出去打探了一天是否遭遇到大巫?有沒有沒受傷、要不要緊?”
“主人放心,嘟嘟很小心的。早上雖然遇到了幾個大巫,但我遠隔百里就避開了,他們發現不了我。”鬼獠巨獸甩著它那顆碩大的頭顱,似乎有些得意。這也說明了嘟嘟超凡的靈覺確實厲害,不但能超遠探察還能避過危險。
“瞧你得意的小樣,發現不了你也要小心些才行。嘟嘟、除了靈巫和黎巫,此次可有發現其他巫族的聚集之地?”蕭雲和嘟嘟從來都無隔閡,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如同兄弟一般。只可惜嘟嘟是頭雌獸,就不知成功化形之後會不會是美女。
“主人、此地東去約兩千餘里,有數十萬赤巫在圍攻合歡宗山門。不過似乎問題不大,赤巫應該攻不下**山。合歡宗不愧是光洲修真界第二霸主,比我們闔洲的合歡分宗實力雄厚得遠超百倍。”
嘟嘟回稟至此,顯得有些開心的話語隨即一沉,似乎還有什麼值得擔憂的發現。但又惟恐蕭雲得知後引起變數。鬼獠巨獸沉默了片刻,這才語有遲疑的繼續回報。
“主人、這次出去一天時間實在是太短,嘟嘟也去不到太遠,所以除了赤巫外不曾發現有其他新出現的巫族。但是回來的時候發現靈巫正在圍攻千佛崖,普慧禪院支撐得很是辛苦。現在靈巫已經擁有近千萬數量,應該是所有已現巫族中最強的一支。”
蕭雲聞言之下好不心驚,不曾想這更為古老的赤巫都已出現、還真是有些難以置信。只因這赤巫在凡界稱霸的歲月正是遠古末年、上古初期,乃是東夷九族中赤夷的先民。
而東夷九族早已在上古時便與人族融為一體,據各種典籍所著,東夷九族更是在上古年間湧現出無數真神成道者。比如生十日二月之帝俊天帝、一統人族的虞舜重華大帝,以及射九日、救黎庶的后羿大神等等,可見作為赤夷先民的赤巫之古老。
但這重現的遠古赤巫,無疑也是從地底世界反攻故土的死敵。不過據嘟嘟所打探到的訊息,似乎現在還不需去支援合歡宗。而且蕭雲對合歡宗這另類修行宗門很不感冒,也不怎麼願意招惹。
蕭雲修行以來接觸得最多的還是神道與仙道,少年或許是被灌輸的人族禮法太多,總是不能接受合歡宗採陰補陽、陽返陰生,著重於修士肉身陰陽互補的修行方式。或許蕭雲仍未完全成型的道德準則,認為這樣的修行亂了人倫。
卻不知合歡宗最是理解孤陰不長、獨陽不生的天地至理,其修行方式正是以人體小天地效仿乾坤陰陽互濟,且同樣是天地至高大道其中之一。
合歡宗的修行之道即算是譭譽參半,卻完全不妨礙這另類宗門的強大。肉身佈施於天下的合歡宗,無疑擁有著最多的強援,大家都是親戚嘛。
蕭雲聽完嘟嘟的回報,當即便沉吟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以後的行止。初悟了些許般若心經皮毛的少年,此刻竟然略微有了幾分類似寶相莊嚴的氣質,只是還僅僅形於外、不得其精髓罷了。
蕭雲很是感激玄相老方丈的點化之恩,也對自己錯殺四僧極為愧疚,總是感覺自己虧欠了這些佛徒。十數息的沉默之後就聽得少年說道:“嘟嘟、我們去千佛崖,為玄相老方丈出些力我才心安。”
對主人最是瞭解的嘟嘟,聞言當然明白蕭雲心中的念頭,心中自覺有愧佛門的主人這是要去報恩。但現在的靈巫可最為強大,很明顯此去也是最危險的選擇,隨即便很是擔憂的進行勸解。
“主人、我們這兩月來在此地殺巫戰績頗佳,還是不要去千佛崖了吧?此地數百萬黎巫也不如靈巫強大,只有十餘名大巫。我們雖然無法擊殺大巫強者,但這些蠻子也奈何不了我們,嘟嘟覺得還是在此地繼續阻殺黎巫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