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煙滾滾裡、山崩地裂中,如浪翻湧的凡界大地在咆哮,彷彿在傾瀉著無數年來積累的憤怒。就不知這憤怒是否源於凡人對大地的無度索取,又或是塵封在歲月與大地深處的遠古國度,終於反攻回陽光普照的地面故鄉。
震驚於大地鉅變的蕭雲,駕著遁光高懸於天空。此刻少年怎麼都不明白一直庇護著他的大地母親,為何今日會如此的怒發如狂?竟逼得他這最是憎恨於天的兒子,只能無奈的避入天空懷抱。
不過註定的天地浩劫,顯然不會因為蕭雲的驚疑就有所改變。隨著時間的無情流逝,劇烈起伏的大地驚現無數深不可測的巨大裂縫,且越來越多、愈加寬闊密集。
也只是不到半個時辰時間,蕭雲俯覽的無垠原野之上,竟被無數巨大深邃的大地裂痕,縱橫交錯得仿若棋盤。其中更是有著陣陣並無幽冥氣息存在的陰風黑霾,持續不斷的狂湧而出。
如此狂暴、猛烈的大地異相,讓蕭雲一時竟失了鎮定。所幸嘟嘟也早因鉅變隨主人同至高空,見蕭雲此刻如同失魂落魄,正要出言提醒,卻不料忽然驚覺如山巨佛身側再顯的佛光,頓時失聲驚呼。
“主人快看,賊禿們的老巢有動靜,這...這是大精進菩薩法相顯形!”
蕭雲聽得嘟嘟所言,立時便從呆滯失神中猛然驚醒。蕭雲雖不修佛,但鼎鼎大名的西方極樂世界三聖尊、就算是個不修行的凡人都知道其名,作為修士的他豈會不知這佛門成道者?
驚駭之下少年趕忙扭頭看去,果然得見如山巨佛左側,驚現一道佛光凝就的菩薩虛影,正是手託三蓮、行則天地六動,踏足之處遍生五百億寶華的大精進菩薩法相。
蕭雲見此好不震驚,只因他曾在神霄洞天中仔細讀過些佛家典藏,怎會不知這大精進菩薩號稱以智慧光普照一切,令眾生離三途,得無上力。又彼行時,十方世界一切大地皆震動,故此也稱大勢至菩薩。
難道此番浩劫便是這尼摩太子一手造成?難道這都攝六根、淨念相繼、得三摩地的佛門淨宗初祖也入了凡界?可是釀成如此的浩劫難道也是慈悲?難道這些該死的禿賊惟恐凡人會死不絕嗎?
驚見大精進菩薩法相顯形的蕭雲,當即便懷疑這大地的巨震,就是佛門造成的災劫。本就因為曾經於紅淚寺的遭遇、對佛門沒有半點好感的少年,卻是越發把賊禿們憎惡得入骨。
不過隨著蕭雲持續的觀察,倒是很快發覺此番的大地巨震,似乎並不是因為大精進菩薩出行的天地六動造成。只因那佛光凝就的菩薩法相,分明是由普慧禪院中眾多佛徒念力匯聚顯化,且正在極力鎮壓千佛崖不使其崩潰。
然而就在蕭雲移念他處的這短短數十息時間內,不再撕裂的大地雖然漸漸停止了劇烈翻湧,四外山峰也不再繼續坍塌。但地面上那縱橫交錯的巨大裂縫之中,卻又顯驚變。
只見從巨大裂縫不斷狂湧的陰風黑霾之中,無數高大魁梧的身影如潮而出。就在蕭雲遠觀大精進菩薩法相的短短數十息內,竟是蜂擁而至數萬之眾,且這顯然還只是前奏,也不知還會有多少陸續到來。
這些膚色黝黑、身高近丈的生靈,除了那披頭散髮、半露肩膊,古得不能再古的渾身皮毛服飾裝扮,以及那滿臉密佈的猙獰白色密紋,幾乎和凡人也沒什麼太大區別。
但那幾乎兩倍於人的巨大體形,以及完全聽不明白的嘶吼之聲,也說明這些來自地底的生靈不可能是人族。且隨著這些巨人般的生靈持續湧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地底怪物,也旋即出現在地面之上。
蕭雲此時難免感到震驚,只因眼前的一幕實在是前所未見。少年看著那一頭頭身長近丈的黑毛蜘蛛、粗如水桶的巨型蜈蚣,以及從未見過的巨大蠍子、爬蟲等等地底怪獸,差點以為此地便是妖界一角。
如同黑浪般從地底陰風中湧出的生靈,來至陽光之下便肆意放聲呼喝,彷彿正在為什麼巨大的喜悅歡慶、激動。陣陣粗獷的呼喝之聲,終取代了逐漸隱去的大地雷音,聚成巨大的聲浪,迴盪在支離破碎的原野上空。
“這...這是上古靈山巫族,與人族歷來都是世代仇敵!主人速退、遲恐不及!”
巨大的聲浪中嘟嘟比蕭雲更早認出來者為何,卻是顯得十分焦急的向著主人大聲示警。只因此刻地面之上已是出現數萬靈巫一族,在這如海的數量面前,蕭雲主僕唯一的選擇就是退避。
“靈山巫族,嘟嘟你說他們就是上古靈山十巫部族的餘孽?這也太多了些吧!”
蕭雲聞言當即大驚,這在上古年間先後敗於人族神農、軒轅兩位大帝的靈山巫族,在典籍中也是赫赫威名。事實上靈巫本是凡界土著,甚至比人族更早誕生於天地之間,只不過是被其後崛起的人族擊敗、遂避入地下世界而已。
《大荒西經》有載:大荒之中有靈山豐沮,遂生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縱橫寰宇,皆是能上天下地馭使鬼神的巫尊。且多兼神醫,曾以不死藥復活上古天神窫窳,可見靈巫所修巫術之威。
天地洪荒之時,尊奉上古魔神十二祖巫為始祖的靈巫,其時威勢甚巨。在洪荒萬族競霸年代,確實也是凡界霸主其中之一。而當時人族便是靈巫的奴族,正是一段不堪追憶的血淚史。
“主人、他們數量實在太多,我們還是從速遠避,否則被這些蠻子纏住沒個了時。且這些蠻子敢重歸地面世界,也不知這浩劫是否他們所為。想來靈巫之中至少都有大巫存在,我們只怕不能力敵。”
蕭雲對嘟嘟所言深以為然,不過滿心只想尋找弟弟的少年,又怎麼甘心就此遠離此地。卻是在這短短的猶豫之間、頓時便失去了遠遁的先機,終還是迎來了似乎他怎麼都逃不脫的爭鬥。
此刻就見遍佈於地面之上、已達十數萬之眾的靈巫當中,當即便有四道黑風沖天而起。其目標正是早就被靈巫發現,此刻正虛懸於空中不動的蕭雲。而更多的靈巫正在佈設祭壇,將剛剛擒獲的山間生靈血祭。
面對世代仇敵的人族,重歸陽光故土的靈巫自然不會講什麼客套。遠古之時人族也只是靈巫豢養的生靈,用來血祭禮拜遠古巫神的祭品而已,又豈會懼怕蕭雲這小小的人族少年。
蕭雲此刻見四名靈巫強者正向自己撲來,心知盲目滯留於此也是無用,便待催動遁光急速遠離。卻不料蕭雲還是低估了靈巫一族,遁光剛動便感覺不對,似乎虛空中有未知巨力在束縛自己的行動。
初次遭遇靈巫,不知自己因何遁光遲滯的蕭雲,此刻心中也略有些驚慌。不過從來都不甘屈服的少年,更不會束手就縛。蕭雲見遁光速度大減,當即便召出化血邪劍、飛退中全力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