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風吹散了雲的傷痕,卻無法帶走罹難後的寂寥與悲傷。就在那一瞬間,蕭雲的呼吸彷彿都要靜止,也許是被山峰坍塌後的景象所震撼,又或是為消失不見的大江而肝腸寸斷。
天地大劫過後的寂靜是可怕的,闔崤山處處都成了荒蕪的丘陵,沒有了原來的青蒼與雄壯。生靈塗炭、山河破碎,無限的悲哀在空氣中瘋狂的滋長,仿如那眾多的生靈遺骸都已化作死亡悲歌,填滿了整個已退去生機的大山,更填滿了此刻逃亡少年絕望的心靈。
遵照老祖宗的嚴令、離開攬霞峰逃亡的蕭雲悲傷不已,而一路之上的所見所聞,讓情緒激盪不已的少年再添憤怒。心中遂生出滔天的仇恨,直欲仰天長嘯一聲質問這該死的蒼天、為何要如此對待自己的故鄉。
然而離宗數百里的蕭雲,卻是在悲傷憤怒之餘又見異相。此刻就見前方天際飛來無數璀璨光芒,其陣勢之浩大雄壯,便如同眾神諸仙正在聯袂巡天而行。但顯然如此聲勢浩大的場面,只可能是人族修士集結而成,就不知來的是何方人士。
見到此般威凌四方的驚人景象,一貫小心謹慎的蕭雲趕忙把同行的吳歡收入血殿之內。當即在這寸草皆無、避無可避的荒野之地嚴密戒備。不知來者究竟是友是敵的少年,更是雙手暗暗掐定訣印,時刻準備催動紫陽天衍盤遁回攬霞峰上。
十數息後,高速飛臨的眾多流光異彩中飛出一道靈器光芒直奔蕭雲而來,此時蕭雲就聽得高空之中傳來一道溫文爾雅的話語之聲。
“小道友不必驚慌,我們並無惡意。此處可是闔崤山,攬霞峰上的神霄道宗如今可還在堅守?”
悅耳的話語聲還在迴盪,那一道靈器光芒已是來到近前。落於蕭雲身前三丈之地後光芒斂去,卻是一個身著儒服的俊逸少年身影,正滿臉盡是驕矜之色、不斷打量著緊張戒備的蕭雲。
“小道士,我師尊在問你話呢,還不快些答覆!你可不要不識抬舉!”儒服少年見蕭雲仍是沉默不語,不禁出聲催促。顯然這俊秀的少年平日裡高高在上慣了,言語間幾乎那蕭雲當作下人看待。
只是蕭雲從來都不吃這一套,或許是因為曾友乾的緣故,蕭雲對這些假道學的儒門修士一直都不感冒。而這盛氣凌人的儒門少年修士也不知讀的是什麼書,如此驕橫自傲得連禮貌都不懂、顯然是個淺薄之人。
於是驕傲的儒服少年越是出言催促、蕭雲反而更加沉默,一時間場面顯得好不尷尬。也使得本就自視高人一等的驕狂少年隨即怒火上湧,卻是把自幼學來愚弄凡夫俗子的聖人之禮忘了個乾乾淨淨,居然對著蕭雲口出惡聲。
“喂!你這人聾了還是啞了?聽不懂人話嗎?你倒是說話啊!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可後悔都來不及。”
蕭雲聞言雙目中血芒一閃,也只是很輕蔑的看了一眼有些白痴的儒服少年,隨即便用如同無視的態度繼續沉默。儒服少年見此更是火大,當即便要再次大聲喝問,卻不料場中人影一閃,一個丰神如玉的青年文士已是出現。
儒服少年連忙躬身向著來人施禮,隨即便急聲說道:“師尊,這小道士只怕是個啞巴,我問了他半天都沒理我。”
“你才是啞巴呢!也不知道你讀的是什麼書,知道什麼是禮貌嗎?”此刻蕭雲忽然說話了,言語間滿滿都是鄙夷。
“你......!”儒服少年頓時被蕭雲的話噎得夠嗆,最是好名的儒門修士若是有了個不知禮的名聲,顯然會比要了他的小命還難受,這讀書人又有那個不是自命清高的德性?
“好了、好了,弈兒你先站在一旁,為師教你的養氣之道都忘了嗎?”
手持玉骨折扇的青年文士說話溫和得很,只是滿臉微笑的讓自己弟子不要再心浮氣躁,但並不曾讓其向蕭雲至歉。如此的作派顯然也沒把蕭雲當回事,也難怪會教出這樣驕橫的弟子。看來此人閒適雅緻的氣度也只是在惺惺作態,實際上也就是個才薄德疏之輩。
“小道友,方才我隔空傳聲詢問,確是有些失禮,小徒楊弈性情有些急噪,還請不要介意。不知道此地是否闔崤山,但請見告。”
“這位前輩,小子有禮!不知前輩從何而來,去往攬霞峰又有何事?”蕭雲雖感覺來臨的青年文士沒有敵意,但謹慎慣了的少年仍是小心詢問,惟恐來者有著不可告人的企圖。
見蕭雲如此作答,被師尊嬌寵慣了楊弈似乎覺得無法接受,當即便對著只是個小小練氣道童的蕭雲大聲喝道:“我師尊乃是靈洲修真聯盟副盟主、丹楓書院現任山長,尊號墨麟居士,小道士你好沒規矩、還不快快大禮參拜!”
“無妨,些許虛禮不用在意。小道友,此番我們是應援而來,可否見告剛才所問之事?”
蕭雲聞言旋即沉思不止,感應到墨麟居士身上那與元嬰老祖一般的氣息,也沒發現這來自靈洲的修士話裡有何不妥之處,似乎覺得這修為遠超自己的前輩高人,應該沒什麼理由和必要來欺騙自己。
而如此多增援的靈洲人族修士,無疑正是此刻抵抗艱難的虛空戰場最需要的支援。現在這外洲強援的到來,還真就是能挽救人族命運的及時雨。想到此處蕭雲也不再猶豫,當即便向著青年文士恭敬施了一禮。
“前輩,您來得正是時候,現在我族抵抗無比艱難。還請您儘快由此東去支援,不到三百里就到攬霞峰,虛空戰場的戰事現在非常吃緊,遲了些恐怕異族就要侵入了!”
“哦!如此倒也拖延不得,小道友可為我等引路否?”墨麟居士聞言也是一驚,神色也隨即凝重起來,似乎沒想到並不弱於靈洲的闔洲修真界會出現如此的頹勢。
不過剛剛才從攬霞峰逃亡出來的蕭雲,又怎麼可能再回險地?身負傳承使命的少年雖是不懼死亡,但惟恐辜負了師尊和老祖宗的一再囑託,怎麼都不會在沒安置好三百精英少年弟子之前,再把宗門延續的希望給帶回去。
“前輩,小子只怕不能為您引路了。因為異族入侵後我神霄道宗消耗極其巨大,所以此次小子離宗外出是身負師尊之命,前往各地靈礦催收靈石,時間路程都容不得耽誤。另外此去攬霞峰並沒有迂迴路徑,前輩直接前往就能順利到達,還請前輩原諒小子無法效勞。”
“哦?既是如此確也不便再相煩小道友。我觀足下氣宇不凡、顯非神霄道宗普通弟子,不知是神霄道宗那位道友有如此的福氣、能收得足下這樣的佳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