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卻難得的說了一句讓人聽著心裡舒服的話,“姑娘,送這樣的好東西,足見潘家是極重視小姐的。這樣您嫁過去,才有面子呢”
似乎也有些道理,張蜻蜓也找不出理由來反駁,心下未免有一絲微微的歡喜。
再然後,林夫人派人把她這兒的陸真彩霞等幾個丫頭喚去了,等回來的時候,就帶回了張蜻蜓成親當日要穿的新裝和需要裝扮的首飾。這些表面工夫,林夫人做得極足,琳琅滿目,鮮豔奪目,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那些要跟去陪嫁的人,每日也去上房領兩套新衣。象綠枝等三個大丫頭,每人還有五件的銀頭面首飾一套,三等的四個小丫頭,每人是三件的銀首飾一套,陸真和周奶孃,與大丫頭們的分例相同,更多加賞了一枝金簪和兩套衣裳。
至於那些陪房男女,就只有兩套新衣,沒有別的東西了。除了早前說到的四戶人家,因為確認潘老爺封了侯,林夫人又給張蜻蜓湊了四個家丁和四個僕婦丫鬟。這些人的來歷尚未可知,不過她們的賣身契已經全送到了荷風軒,卻是交到了陸真的手裡掌管。
張蜻蜓就看著院子裡突然冒出來的幾十個人,心裡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昨兒還是北安國的一個殺豬女,今日竟成了這麼多人的女主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還是綠枝替她發了賞錢,打發那些人離開。
等到天都黑了,四下裡靜悄悄的,張蜻蜓仍是睡不著,腦子裡兵荒馬亂的,怎麼也靜不下來。她衷心的期盼著時間能走得慢些,再慢些。可翻來覆去,似乎眼睛只合了那麼一小會兒,就到了天光微明。而明日,自己就要出嫁了。
這……這是不是也太快了?張大姑娘還什麼都沒準備好,她要怎麼嫁人?
“三姐”不知什麼時候,章清瑩小姐弟倆跑了進來,四隻眼睛又紅又腫,跟一對小兔子似的。
張蜻蜓張嘴就抱怨,“你倆怎麼這些時都不來了?”
這一問,卻把二人都問哭了,“我們不是不想來,是我們不敢來”
怕看到她就會傷心,更怕會因為自己傷心而惹得她更加傷心。所以不敢來,不敢見。可是現在,明明白白的離別就已經在眼前了,二人再也忍不住,一定要過來見見她了。
張蜻蜓心中釋然了,可不知為何,臉上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滑落。
“三姐,你別哭我們以後都會好好的,你要是有空,也一定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小姐弟一左一右給她擦去臉上的淚,張蜻蜓很是不解,她不是最瞧不起動不動就哭的人麼?可她現在為什麼會哭?為什麼真的會跟新嫁娘要離開家一樣,心中充滿了不捨?
章清瑩含著眼淚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玉佩,極為珍視的撫摸著,“這是我們親孃臨死前給我們帶上的,這是一對大雁,是我們最貴重的東西了。”
小丫頭踮起腳,把玉佩掛到了張蜻蜓的頸上,“現在,我們把它送給你,你跟三姐夫,一人一個。我這個是雌的,給你。”
“我這是個雄的,給姐夫。”章泰寅一抽一抽的使勁吸著鼻子,全無小大人平素的刻板規矩。
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平凡的要送姐姐出嫁的弟弟,他只能強忍著不讓眼淚掉得太兇,讓姐姐看了難過,“大雁從來都是最忠貞的,書上說,他們生死相許,永不分離。我們也祝三姐姐和三姐夫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拒絕啊張蜻蜓心裡有個聲音在說,趕緊拒絕啊這是沈姨娘唯一留下的東西,你不能要的
可是喉頭卻象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抓得死緊,一聲也發不出來,一個手指頭也動不了,就任由這小姐弟倆把飽含真摯情意和祝福的玉佩給她掛上了。
這對玉佩,張蜻蜓覺得是那麼的重,掛在胸前沉甸甸的,就是林夫人送來的那麼些嫁妝,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對小小的玉佩來得更加彌足珍貴。
“三姐——”終於,小姐弟忍不住抱著她大哭起來,“我們捨不得讓你嫁我們捨不得你”
張蜻蜓同樣的淚如雨下,她的心裡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麼,可能是因為那一份難言的緊張,可能是因為那一份離別的惆悵,可能是因為那一份未來的忐忑,但最有可能的,還是因為這兩個真心實意把她當作親姐姐來依靠的弟妹。
可是,再多的不捨,也挽不回一寸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