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換回破舊紅襖的黃萱在木櫃櫥前踮起些腳尖,她開啟了最上層一格的櫃子,把一塊灰布包裹的狹長狀墨錠放了回去。
平靜轉過身,她看了眼桌子那邊正在熱情待面癱道袍青年的爹爹黃飛虹。
三人剛剛從潯陽樓那邊不辭而別,歸來。
他們再度回到了破落巷子尾的小院子,陳舊破落,院子裡幾戶人家擁擠居住,放個屁全院都能聽到;空閒花圃種滿了農家蔬果,提供一抹稀罕的盎然綠意,簷下角落裡搖搖欲墜的空蕩蕩燕巢,也不知來春會不會有遊子南歸。
黃萱默默經過桌子,出門去往後廚,抱膝蹲在火爐邊,耐心生火,煮一壺茶水。
黃飛虹在踏入小院門檻後,長鬆了口氣,漢子寬大肩膀鬆垮了些,眼下他把陸壓帶到陋室小家中唯一的桌子前,招呼其坐下。
絡腮鬍漢子轉過頭,先去井口邊打了桶清涼井水,搓洗了一把臉。
他翻找出一條昨日從潯陽石窟工地那邊掛脖子帶回來的灰黑汗巾,井水打溼,擰了一把,拎著溼抹布回到桌邊,伏身擦拭,咧嘴笑道:
“道長貴姓?”
“免貴姓陸,單字一個壓。”陸壓看了看進門後配合默契、分工待客的這對父女,猶豫了下:“也可以叫貧道道號,元壓子。”
“什麼鴨子?”黃飛虹一愣:“圓…鴨子?”
“……”陸壓。
“爹爹,元什麼子是輩份,中間那個一般是取俗名,三清道士都這麼取號。”
陸壓一張面癱臉微微挑眉,轉頭看去,是紅襖小女娃,她一雙小短腿正跑回屋內,找尋茶葉和茶具,順口解釋一句後,小女娃抱著茶葉罐子重新小跑出門。
門外的後廚那邊,有熱水快要燒開的聲音傳來。
“原來如此,有意思。”黃飛虹恍然,拍腦袋道:
“圓鴨子,俺要是當了道士,是不是也這麼叫,道號叫……元虹子?哈哈有意思,要是小萱的話,就叫元萱子,還挺好聽。”
陸壓瞧了眼廚房方向,出奇耐心的解釋了一句:
“差不多,但也要看輩份,在茅山、龍虎、閣皂山上,需與貧道同輩,才可用‘元’字開頭,不過因為貧道師父長命百歲的緣故,貧道輩份稍微大點……衝漢通元蘊,高宏鼎大羅,三山愈興振……按照三山滴血字輩,目前符籙三山最新一代弟子是蘊字輩和高字輩,對貧道的元字輩,見面皆要恭敬行禮,這個元字輩……肯定是不差的。”
難得一口氣說這麼長的話,陸壓微喘一口氣,不提歐陽戎與謝令姜,就算在那位城府深邃的小公主殿下面前,都沒這麼話長過……甚至又不動聲色的補上一句:
“元萱子確實好聽。”
黃飛虹嘟囔:“怎麼這麼多講究?”
陸壓一直關注漢子的表情,點了點頭:
“貧道所在的上清道脈,延綿千載,歷史悠久,底蘊深厚,不是一些忽悠香客的小道觀能比的,黃善人大可放心。”
黃飛虹突然抬手,重重拍他肩,語氣煞有其事:
“既然講究這麼多,小萱叫元萱子的話,看來俺不能叫元虹子元飛子,你師父輩份是哪個字,俺要大道長你一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