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競溱並不是在作秀。
能在一角深陷一個黃泥巴坑的稻田裡扶犁耕地,是要講究一定的技巧的。
單純的作秀,作作樣子給人看,是不會有如此嫻熟的動作與耐心的。
而此刻,村外稻田裡的這位高大老者,互動黃牛、扶犁耕地的一整套流程,做的比大多數人都好,歐陽戎都有些自愧不如。
這種農民知識,他也會一些,主要是有原身小時候騎牛下田的些許記憶;
再加上,去年在龍城當父母官時,他經常去周圍村落調研,與不少父老鄉親打成一片,秋忙時候跟著學的,深知農耕田地對於百姓的意義。
然而出身原胡國公府、戎馬一生的秦競溱也會,歐陽戎倒是有些意外。
看周圍那些來自中軍大營智囊團的青壯年參軍幕僚們,就普遍的動作生疏笨拙一些,除了零星幾個可能同樣出身寒門的外,其它都比不上歐陽戎熟練。
明顯是世家豪門、王公貴族出身,只會知兵,下田犁地,也只是無奈陪下“任性”的江南道行軍大總管秦競溱。
眼見歐陽戎結衣脫靴,跳下水田,浮水靠近,一位年輕參軍主動給前方這個久仰大名的江州司馬歐陽良翰讓開了位置,歐陽戎熟練的與秦競溱一起扶犁,繼續耕地。
歐陽戎一直在餘光打量秦競溱。
高大老者同樣微微轉頭,看了眼他。
黃泥飛濺,有泥巴濺射到秦競溱長有老人斑的皺巴巴臉龐上。
老人指肚擦泥,低頭看了眼。
“這江南水田的土質,就是好啊,好山好水,能養活很多人,難怪南方人水靈白淨。”
秦競溱兩指捻了捻溼黃色的泥巴,眼神有些感慨:
“黃泥巴好啊,北方塞外哪有什麼泥,土都是硬邦邦的,全是一粒一粒的灰沙,那邊耕種的農民才叫苦啊,良田難尋,還要忍受胡人騎兵的騷擾。
“而且塞北的風沙就像刀子一樣,朱顏青絲都要被這刀子颳走咯。”
秦競溱面露些許追憶之色,朝左右道:
“這次能來南方征戰,被這好山好水養一養,咱們武人命都得多長几年,還不多謝聖人。”
一眾青壯年參軍幕僚紛紛稱是。
秦競溱看了眼歐陽戎。
似是看出自己大元帥有話要對歐陽良翰說,他們默契走遠了些,留下二人。
“秦伯。”
秦競溱打斷道:
“良翰看著瘦了,上次潯陽城見你,還是面色紅潤,精神抖擻的。”
歐陽戎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秦競溱轉頭,看了眼遠處田壟上正懷抱男子襦袍靜立等待的清麗狐白裘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