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內。
蹲在爐邊,熱的捲起袖子的歐陽戎第一時間沒有回頭。
得知胡夫突然返回的訊息。
他沒有立馬問燕六郎詳情。
但是歐陽戎知道。
大致會是哪些事。
因為這是他腦海中推衍過的千百種可能之中,能想到的第三糟糕的結果。
首先,歐陽戎覺得,對當前局勢,需要有一個很清楚的認知。
桂州一千五百士卒北歸,就是一場矛盾點燃後,暴烈的兵變。
哪怕它是挪用軍餉建造大佛、和地方長官殘暴苛刻兩隻蝴蝶細微煽動起來的龍捲。
但是在朝廷統治者們的視角里,它實質就是一場兵變,沒有半點修飾藉口。
也來不得半分溫情脈脈。
真正的問題只在於,如何平息這一場意料之外的兵變。
此前恩師謝旬的信裡,隱隱提到的那場杖下後御前會議,保離派、衛氏、還有中立朝臣們激烈爭執的,便是這一點。
衛氏站在需要繼續推動中樞、造像這所謂國策的利益立場,還有保全藍長浩、王冷然等投靠者的視角。
於是定性其為惡意返鄉,地方長官幾乎無責,主張暴力鎮壓,清理乾淨。
保離派則是在歐陽戎的求情解釋,與打擊衛氏的日常慣例下,站在衛氏反面。
定性為主官殘暴、被逼兵變,主張遣使安撫、爭取和平解決,少動干戈,對戍卒寬大處理,向某些主官追責。
兩方其實都沒有否定兵變的性質,
但是在具體定性上,細微的差別,深深影響隨之而來的朝廷舉措,產生的結果亦是天壤之別。
最後朝廷、或說女皇陛下的選擇,現已知曉。
一個遣使安撫、卻不罰主官的折中方案。
除了哪方都不想得罪的中立派,還有依舊擅用帝王術的女帝衛昭外。
爭鋒的兩方都不滿意。
沈希聲等保離派朝臣不滿意,是覺得偏袒衛氏,包庇罪臣,罔顧了王法。
沈希聲那一日甚至還引用了歐陽戎在上書的奏摺裡寫下的不起眼的話語:
若不揪出主犯嚴懲,會讓天下志士寒心,於大周社稷後患無窮。
眼下來看,卻是鮮有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