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大人,周圍村落大部分都疏散了,可有部分村子的百姓們,聽說您在這裡,不管不顧的往這邊跑,還有其它遷徙村落掉隊的,聞聲而來的,全都聚了過來。
“大夥怎麼勸都不走,只好接上了水閘,待在下面河灘太危險……”
歐陽戎面色一怔。
負責疏散村民的幾位長吏埋頭,上前一步,嘴裡苦澀道:
“大人,雨下的不停,蝴蝶溪中段沿岸發生了不少山坡泥石流,碎石雜樹堵塞了河道,聚來的百姓又太多,運不出去了。
“您帶來的船,也已經衝翻了兩艘,其餘派去下游運物資的船,也斷了聯絡,不知道還能不能帶支援的新貨過來。”
歐陽戎沉默了,原來心中竄起的火苗也隨之熄滅,咽回了責備話語。
他轉頭,默默看向水閘大壩上的擁擠人群。
烏雲密佈的天空下。
橫在越女峽的這座水閘大壩,宛若一條纖細倔強的直線,連線越女峽兩岸的龍背山與綵鳳山。
前方是神鬼莫測、喜怒無常的雲夢澤,後方是頻發泥石流、已阻斷了後路的蝴蝶溪。
就是這麼一條寬窄的閘壩上,此刻卻擠滿了上百個村民,還有他們雜七雜八的包裹行李,全都擠在一起。
四面是呼嘯的烈風,是砸來的雨滴。
溼冷交加。
歐陽戎抬手,緊緊抹了一把斗笠下方肌肉僵硬的溼漉臉龐。
放目望去,這條窄窄的閘壩上,村民們烏壓壓的人頭,一雙雙或清澈或渾濁的黑眼睛,正頻繁朝他投來。
周圍還站有一群垂頭喪氣的長吏們。
有一群埋頭苦幹、背運沙袋的民勇青壯們。
也有跟在他身邊、沉默不語的柳阿山等漢子們。
環境雜亂無章的資訊,眾人神色各異的表情……周遭的這一切反饋,全部化為一股如山壓頭的浪濤,撲向歐陽戎佈滿血絲的眼珠。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好累好累,不只是胸口那顆跳動心臟的疲倦,還有……內心的無力。
雖然想也沒想的頂在了最前面,但其實……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只想攢功德回家的普通人。
一個前世剛畢業摩拳擦掌準備二戰考研的大學生罷了?
歐陽戎沒有念頭動搖。
瞄準一件事,他從不動搖。
不管是當初決定考研,還是爬出地宮看一眼,抑或是決心回家。
他只是陡然懷疑,自己能否辦到,守住眼前這座唯一的水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