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陽。
皇城內外正一片喜慶。
一座高大銅柱,如劍一般,筆直插於紫薇城廣場中央,嶄新如初的柱身上,隱約陽刻有“大周頌德天樞”的字眼。
它宛若一柄刺破雲霄的青銅權杖,其形制暗合“以銅為鑑,可正衣冠”之訓。
這座通高一百餘丈的龐然巨物,在上午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紫金色光芒,基座四面的獬豸浮雕,雙目鑲嵌波斯血瑪瑙,每至子夜便滲出硃砂般的紅光。
八稜銅柱表面鏨刻著三千枚西域梵文與中原篆書交織的銘文,記載著從“鳳鳴岐山”到“女主臨朝”的天命更迭。
頂端雲紋銅盤直徑九丈九尺,暗合“陽極之數”,盤中立有鎏金鳳凰,雙翼展開,鳳喙銜著的東海夜明珠足有嬰孩頭顱大小。
今日,敢仰視這座頌德天樞的人不多,從早晨起,開始有序進入皇城參加大典的文武百官、萬國使節們,大多微微垂著頭,注意腳下的步伐,去往預定的位置。
這是大周頌德中樞與四方佛像徹底竣工的日子,也是當朝聖人欽定的觀摩大典。
神都洛陽的頂級權貴在今日雲集。
有親王公主,有勳貴國戚,有朱紫公卿,有飽受聖寵的面首女官,還有能夠自由行走皇宮的白衣望氣士。
不過也有位高權重的公卿宰相病假缺席。
“狄夫子沒來?”
一座正駛向永珍神宮的親王車轅上,一身嶄新蟒袍的梁王衛思行,突然偏頭詢問旁邊的宮人。
“稟告梁王,國老前幾日深夜入宮,偶感風寒,腳上舊疾復發,不方便行動,已向聖人告假。”
“腿上舊疾?”
衛思行臉色古怪的復念一句,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他又問:“聖人那邊怎麼說?”
“聖人當場批准,賞賜藥物,還派出使者帶著宮中御醫,去國老府上看望,叮囑國老好好休息,還嘉獎他為國操勞……”
眼見並沒有某種機會,衛思行輕輕搖頭。
“政事堂其它幾位相公呢?”
“除一位乞骸骨被聖人恩准還鄉的老相公外,其他人都來了。”
“嗯。”
衛思行擺擺手,放下簾子,命令車隊繼續前進。
以衛氏雙王當下的聖恩榮寵,可以在宮中行駛車轅,免去步行,不用像其它文武百官那樣徒步而行。
除了他們外,備受聖人寵愛的小女兒長樂公主也有如此殊榮。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相王離輪,前些日子皇宮用宴時,因為一件遲到小事,聖人似是嫌棄這位兒子有些痴肥,命令他步行入宮,算是暫時剝奪了車轅入宮的權力,
這不僅隱隱預示了聖人的某些態度,也彰顯了梁王、魏王當下在大周朝堂上權勢漸漲的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