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微微一笑,向他們躬身行禮,表達感謝。然後,轉向主席臺,從容述說:
“我查過尼維斯城的稅收。過去十年,尼維斯城的年度稅收,在100萬到110萬金幣之間浮動。考慮到通行稅率大約為十分之一,這也就是說,尼維斯城的居民,每年創造的價值,大約在1000萬到1100萬之間,平均每個人20到22金幣。
而考慮到居民的四分之一,是未滿七週歲的男孩和女孩,沒有勞動能力,還有大約十分之一因為爵位和官銜被免除勞動,每個勞動者每年創造的價值,在30到34金幣之間。”
“你這算得不對!”
議事桌對面響起一聲叫喊。
格雷特轉頭,只見對面第五排,也就是最後一排,站起一個他不認識的男子。沒有佩戴徽章,感覺不到魔法波動,看身形應該也不是騎士或者戰士——大約是個商人?
格雷特還在揣度對方身份,那人用力拽了一下華夫領,肚腩一顫一顫,急切開口:
“一個送水工,一個月只能賺5個銀幣,一個洗衣服的女工,每月三個半銀幣,一個作坊裡的小工,管吃管住,一個月三個銀幣。你說他們每年30到34金幣,這根本就不對!”
格雷特嘆了口氣。那個商人所反駁的,正是他接下來要指出的一點:
“我們都知道,沒有農人的田地,不可能長出作物;沒有工人的作坊,不可能生產出呢絨、皮革和刀劍;沒有漁夫,海里的魚不會跑到餐桌上;甚至,沒有碼頭工人,貨物也沒法長腳,自己上傳下船。
是人,只有人的勞動,才能創造出價值。我們把一個城市,每年生產出的麥子、麵包、呢絨、玻璃器皿……所有東西的價值加在一起,稱為國民生產總值。而國民生產總值除以勞動者的數量,就是人均產值。
一個勞動者,一生勞動所能創造的價值,等於他這個人對城市、對國家的價值。我認為,作為城市的統治者,這才是議會應當看待民眾的方式。”
“說得有點兒道理。”主席臺上,一位掛著黑眼圈、看起來半夢半醒的大魔法師,輕輕點頭。格雷特略受鼓舞,繼續道:
“一個勞動者,從他有勞動能力開始,如果能工作20年,就等於創造了20年的價值。如果能持續工作30年。就等於創造了30年的價值。——但是讓我們看一看,這些最貧苦、最底層的市民,他們能工作多少年呢?”
格雷特快步走出座位,站到主席臺邊的白板前。一隻手握著稿紙,另一隻手向白板一抬,法師伎倆再次閃耀,在白板上畫出一張柱狀圖:
“根據過去20年的死亡資料,花園區的貴族、富人、法師階層,平均壽命為59歲。
中高收入者,主要是低階法師、學者、商人,平均壽命,42歲。
中低收入群體,主要是小商販,工匠,底層辦事員,店員等等,平均壽命33歲。
而低收入群體,也就是農民、送水工、洗衣工、碼頭工人、沒有技術的作坊小工等,他們的平均壽命是——”
格雷特深吸一口氣。他環顧四周,刻意拉長兩句話之間的停頓,和每一個望向他的人對視。直到會議廳裡的沉默積蓄到足夠壓抑,他才吐出那口長氣,在白板上畫出一條觸目驚心,只有最左邊三分之一長度的柱體:
“——22歲。”
整座會議廳猛地一震。然後,嗡嗡嗡嗡的聲音,像海潮一樣倒捲上來,淹沒了每一個座位:
“什麼?!”
“這麼短?”
“才22歲?”
“哪怕14歲生孩子,22歲死掉,孩子都只有8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