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鬥臉上一紅,幸而被夜色遮掩:“前輩教訓的極是!小子今日死裡逃生,全賴前輩襄助、才不至於全軍覆沒。敢問前輩名諱?待我回稟中軍,定討來厚賞,以報前輩恩德……”
那人卻已轉過身去,看向那排得密密麻麻的屍身。原來方才一番動靜,卻已驚擾到其他蟄伏許久的怨魂、紛紛離體而出,開始向四面奔逃。烏泱泱的暗綠光影、猶如驚飛的鳥雀,“譁”的一下騰起,很快便散成越來越小的光點,眼見便要逃走。
卻見那人不慌不忙,又從腰間抽出一柄熠熠生輝的鐵劍!劍身上亮起七點金芒、一閃而逝,宛如神蹟。那人看也不看,隨手丟擲!那劍化為一道匹練、射向極遠的一道怨魂,剎那即至。竟將那怨魂攔腰斬開、化作微塵,卻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朝那個方向奔逃的其他怨魂、迅速感知到了危機,好似驚弓之鳥、紛紛掉頭回竄,又向其他方向逃去。
然而那劍、恰似迅雷疾電,沒有片刻停歇。凌空飛轉出的數道光弧,迅速織成一面恢恢巨網,鋪天蓋地,向著胡亂飛竄的怨魂們、當頭罩下!
這些怨魂頓時逃無可逃、避無可避,被侷限在一方巨網中,形如困獸。而那巨網卻開始收攏起來,怨魂們飛竄的空間被逐漸壓縮、變得躁動不安!有怨魂
鼓起勇氣、試圖撞破巨網,卻發出細小但淒厲的慘叫。仔細看去,竟是被巨網灼掉了手腳。剩下殘缺不全的魂體,一頭扎入眾怨魂中,再不敢去衝撞巨網。
然而巨網還在收攏,眾怨魂的空間也越來越小!怨魂們忽然互相靠攏、聚成一柄鬼氣森森的長刀,向著巨網猛戳過去!那巨網瞬間消散、又化為一柄鐵劍,迎著長刀斬上!
“嘭!”半空炸起一蓬碧油油的火星,卻是許多怨魂在這一下對斫中、瞬間化成微塵,盡皆滙豐湮滅。而鐵劍的七點金芒竟黯淡下來,似乎也受了極大損傷。
那長刀兇性大發,再度不計後果地劈下!想要將這鐵劍當場劈廢,鐵劍愈戰愈勇、再度迎上。雖又斬滅許多怨魂,但那七點金芒竟又黯淡了許多,劍身顫抖、竟是不敵這凝實的鬼氣長刀!
《從鬥羅開始的浪人》
那人濃眉一凝,低喝道:“咄!‘七星劍’竟破不了一群烏合之眾!看來是許久不用、失了銳氣……那便試試‘遮天網’如何?”
似是回應他一般,那數百陰魂躲在鬼氣長刀中、紛紛向他露出青面獠牙。那人全然不懼、伸手將七星劍收歸鞘內,又從腰間錦囊中抓出一團灰不溜秋的物事,用力向鬼氣長刀甩出!
那物事迎風自長,眨眼間已攤成一張彌天大網,竟比方才劍光織成的巨網、還要大上幾倍!那網雖是自下而上兜起,卻似毫無阻滯,不到一息便裹纏在那鬼氣長刀上,爆出無數碧油油的火星。
那長刀瞬間潰散、又化成許多手足無措的怨魂,困在遮天網中、似無頭蒼蠅般四處飛撞。真個是走投無路、插翅難飛!
那人這才舒了口氣,轉頭對方七鬥道:“報答便不必了。你既是道門弟子,明日該向中軍上官建言,將這些怨魂的屍身好生安葬,這因果才好善了!否則,這些怨魂的不忿之氣再度暴漲,我也鎮不住他們。至於名諱,叫我鍾九道便可!”
方七鬥再度低眉拱手:“鍾前輩放心!小子必當盡心竭力。”
鍾九道微微頷首。這才將手一招,那遮天網已縮成一隻口袋大小,被他負在身後。密密麻麻的怨魂、擠在狹小的網中,宛如一隻只可憐兮兮的土鼠。
方七鬥抬起頭時,那鍾九道竟踏空而去,很快便與夤夜融為一體。再向四面環視,卻見幾個已然轉醒的兵募、正以詫異的眼神望著他。
其中一人正是“洛中七俠”中的“降魔錘”程四兒:“方老大,方才你神神道道、在與何人說話?嚇壞兄弟們了!”
方七鬥登時大窘,只好裝成如夢初醒的樣子:“有麼?許是方才也如那些睡下的兄弟,被小鬼上身了吧……程四兒!今晚之事太過駭人。傳令下去!都把嘴給我關嚴實了、不許胡亂議論!諸事自有我來處置……”
程四兒忙正色應下,轉頭便去傳令。心中卻暗笑道:今晚這般糗事,遮掩還來不及!誰又肯自揭其短、讓別隊的兵募笑話呢……
渠岸上將熄的篝火、又一堆堆亮了起來,沉寂半晌的說笑聲也開始響起。方才心有餘悸的經歷,便被這重新燃起的熱鬧所沖淡。
夜霧漸起,耿耿長夜、終於陷入了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