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三人亦照模照樣,從身上各處掏出一隻只輕囊。一抖一揚、便將許多雪片似的飛絮抖落出來,被掠過的腥風一帶,徐徐崩散開來。
就在眾人表情錯愕、不明所以之時,又見這“賤籍四友”從懷中摸出火摺子,順手打著、向那丟擲的幾大團飛絮扔去。悄無聲息中,那幾團乳白色的飛絮、已轉作金黃火焰!
火焰愈演愈烈,不過幾息便由一小叢、擴充套件成熊熊烈焰。烈焰隨著風向,徑直往西面飄去,登時將苦竹、靈真、惠叢等禪師的鬍鬚引燃,躥起幾尺高的火苗;苦竹几人慌忙躲閃,登時讓開一道缺口來。
“賤籍四友”手上不停,又陸續掏出幾隻輕囊、向東南擲出;幾枚打著的火摺子、也緊隨其後,落在輕囊之上——
“忽!忽!忽……”
輕微的爆燃聲接連響起,將囊中飛絮炸作漫天火雨,紛紛揚揚向眾人落下。有的在半空便已燃盡,落在人頭臉間、不過虛驚一場。有的卻將幞頭、鬚髮引燃,遠遠瞧去、倒像是一支支長腿的火把。燒得那些人慘叫連連,很快便“噗通”數聲,紛紛躍入通遠中……
霎時間,渠岸上攻守之勢陡轉。被飛火流絮包圍的眾人,有的跳腳、有的鼠竄、有的大呼小叫,已然亂作一團。哪裡還顧得了被圍在垓心的八人一劍?
楊朝夕、柳曉暮身披白布,李小蠻、洛長卿分著白衣,被“賤籍四友”護在中間。八人藉著漫天火雨掩護、向西面發足狂奔,幾乎沒遇到什麼像樣的阻撓。左奔右突間,如入無人之境。
就在八人衝出重圍,以為可以喘口氣時,卻見幾丈外數名東宮衛率擺出“偃月陣”,一手持鐵皮藤甲盾,一手執精鋼連發弩,將他們截在了渠岸半途。
太子李適在“白衣山人”李長源護持下,藏於陣團底部,語氣淡然道:“幾位英雄,手段果然了得!可要破開我這‘偃月陣’、只怕會有死傷。不如咱們各退一步,你們舍劍、我們放行,可好?”
洛長卿雙眉一擰,果斷吐出兩個字:“放招!”
話一出口,“賤籍四友”又各自掏出輕囊、一齊朝太子李適擲去。必不可少的火摺子,自然也是銜尾追至。
卻見那“偃月陣”陡然一變,七八名東宮衛率高舉鐵皮藤甲盾、奔向陣底,拼出一道碩大的弧形盾牆;其他衛率亦三五成群、將藤盾拼作盾牆,身體全縮在後面。手中金剛連弩、也透過藤盾邊角縫隙,向“賤籍四友”激射而來。
飛火無聲,弩箭叮咚。
“賤籍四友”使出渾身解數,才將數蓬箭雨擋開。而那幾只輕囊爆開的“飛火流絮”,也不過在藤盾上停留片刻、便盡數燒完,連個焦痕也沒有留下。
躲在盾牆後的東宮衛率,已果斷從背後箭囊取來箭矢,“噼噼啪啪”地往精鋼連發弩中填裝。聽得洛長卿、李小蠻心頭一緊,而“賤籍四友”則是神色大變。
“彩帛三姝”蘇絹絹聲音微寒:“洛大哥!‘飛火流絮’已然使完,若要破陣、只好硬拼啦!”
“南市屠戶”鄭六郎毅然決然道:“洛兄弟,一會我四人在前鑿陣、開啟缺口,拖住這些朝廷鷹犬!你不必理會我等,只管護著‘雌雄雙霸’逃出城去!”
洛長卿雙眉緊鎖、正欲回話,忽聽楊朝夕背上、傳來一道虛弱卻不容置疑的女聲:“小道士,劍……給他們吧!活命要緊。”
楊朝夕本來滿心不甘,卻陡然瞧見遠處太子李適身旁、師父長源真人打出一道奇怪的手訣。
乍看像是“三山訣”,中間三指曲抱握拳,然而拇指與小指卻並未緊緊貼附,反而向兩邊撇開、形如倒“八”字。
這道手訣、卻是數年前那個冬日,在上清觀後山古木下,師父長源真人教給他的第一道手訣。因他人小手笨,便將“三山訣”捏成了那般模樣,一度被觀中師兄弟嘲作“羊頭訣”。
楊朝夕心念電轉,登時明白師父其實早已識破了“林獨陽”身份、認出了他。之所以打出手訣,而非出言相認,便是因洞悉了他的意圖、才刻意幫他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