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已是隆冬,燕山冰封雪飄。霍仙銅餓了數日,不得不出洞狩獵,逡巡幾日、才捉住一個進山採藥的郎中。正要大快朵頤,卻被個憑空而來的老道開啟數丈,將那郎中救了下來。那老道鶴髮童顏,自稱“羅浮真人”,手中捧著的、便是這柄“三清玄黃塵”。它自知難敵、當即負傷遁走,才僥倖逃得一命。
如今回想起來,猶是心有餘悸。登時齜牙露齒、面色森寒,衝著李長源道:“你這拂塵哪裡得來?羅浮真人又是你什麼人?”
李長源揚眉一笑:“羅浮真人正是家師!這柄‘三清玄黃塵’、便是他親手所傳。妖物,貧道念你修行不易,若肯留下劍匣、我便放你自去。倘或執迷不悟,今日便留在此地吧!”
霍仙銅聞言,當即獰然狂笑:“桀桀桀桀!羅浮真人固然有些本事、卻不知你學了幾成,也敢在這裡口出狂言?!今日撞見、也算老天開眼,當年你師父傷我之仇,今日便由你來償還!”笑罷,血口大張,沉聲誦咒道,“咿呼吽喁~嗞嘛唵咚!噰嗊!噰吼……”
咒畢,李長源等人只聽得一陣“簌簌”聲響,便見不遠處的骷髏堆中、湧起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黃雲。
黃雲不懼風雨,徑直向霍仙銅飄來。待飄至近處,才瞧得分明,竟是成千上萬的、密密麻麻的芥子螟蟲!
就在李長源與幾個老道心中警惕、不明所以之時,這些芥子螟蟲已附在了“胖子”霍仙銅的身上,開始蠶食它的髮膚血肉。
短短几息內,霍仙銅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下來,重又變回金瞳大漢的形狀。與之前大相徑庭的,便是這金瞳大漢渾身鮮血淋漓、不成人形,更像一隻駭人心目的“血葫蘆”。
吸飽了血肉的芥子螟蟲,聲勢更壯,嘯聚而起,好似夕陽隱沒時的漫天彤雲。振著歡快的血翅,又飄回那死氣沉沉的骷髏堆中,彷彿倦鳥歸巢、順著許多雙黑洞洞的眼窩,一股股鑽了回去……
便在此時,“血葫蘆”陡然開口、聲音慘戾:
“辛饒彌沃,吾教世尊。賜吾靈蟲,壯吾肉身。
以血養之,以肉飼之。靈蟲!靈蟲!吾身奉之!
今有魔徒,犯吾神明。靈蟲!靈蟲!宜速滅之!”
慘呼聲中,眾骷髏傀儡也起了變化,原本黑洞洞的眼窩、皆發出陰慘慘的綠光。一具具骷髏頃刻散落開來,堆砌成一座低矮的骨丘。骨丘卻不安分,蠕動了幾下、便向“血葫蘆”流去,宛如一隻巨大的碧色蚰蜒。
“碧色蚰蜒”爬到渾身霍仙銅腳下,便盤旋而上、頃刻將駭人的“血葫蘆”卷裹起來。綠光卷著血色、形如一隻詭異的蟲卵,望去驚心,細思恐極。
李長源與幾個老道,從未見過這等不人不鬼、非蟲非獸之物。一時間卻也想不出什麼應對之法,只好各持法器、步罡踏斗、掐訣唸咒,防備這邪祟之物陡然發難。
“蟲卵”矗立片刻,忽地裂解成上下兩團——
上團骨骸迅速聚成一尊三頭八臂的無名世尊像。三頭俱為怒相,額頭上皆印著兩個相連的“卍”字元;八臂中有的雙掌結印、有的挽弓欲射、有的架起骨號、有的握吹法螺……似有奇異波動,從中激盪而出。
下團骨骸則聚成一方十三瓣蓮座。蓮臺上每一處孔洞,便是一顆仰面向上的顱骨,形似蓮子。顱骨牙關開合、一張一翕,似作無聲之語,叫人不寒而慄。
骨骸聚化的“無名世尊”高逾三丈,心口洞開,“血葫蘆”霍仙銅赫然盤坐其中。雙掌法印變換,口中唸唸有詞,身體忽大忽小,竟像是這“無名世尊”的心臟一般……
至此,不但李長源幾人毛髮盡聳,便是周圍殺成一片的各路人馬,也漸漸停下手中兵刃,相顧駭然,大驚失色。
而那眾人垂涎的“如水劍”劍匣,恰便握在“無名世尊”的一隻掌心。與弓矢、骨號、法螺、經幢等物一起,隨著八臂舞動,而忽遠忽近、忽上忽下。
雁門郡王田承嗣遙望著不斷變化的戰局,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叫道:“燕山聖君!既已奪到寶劍,何不速速交予本王?你到底在做什麼?!”
回答他的,卻是“無名世尊”其中一顆怒容滿面的頭顱。
那頭顱下的雙臂、恰好將弓張滿,手中弓弦登時鬆開。一枚脊骨化成的巨箭、猶如投槍一般,瞬間向田承嗣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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