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這才撤棍,撇撇嘴道:“最看不慣你們中土女子,明明心裡酸溜溜、嘴上還抵死不認。不和你玩笑了,我知他二人去了哪裡、要做什麼,或許咱們可以同行。”
覃清還是一臉戒備:“我、我憑什麼信你?!”
小蠻下巴微揚、頗為自得道:“因為,你追不上他二人、也不識得路徑。你若不信我,還有別的法子嗎?”
覃清一跺腳,秀眉緊蹙:“若不是你半路攪擾,我又豈會跟丟他們!”
小蠻咯咯一笑,胸有成竹道:“所以嘛!合則兩利,鬥則俱傷。既然你已跟丟,倒不如跟我同往,一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覃清表情變幻,忽地咬牙道:“便信你一回!若是存心誤導,我手中長劍、定在你身上穿幾個透明窟窿來!”說罷還劍歸鞘,垂手而立。
小蠻這才將雙袖一攏一抹,再分開時,連枷棍便無影無蹤。腳下“步生蓮華”,身如飄絮浮花,頃刻間已飄出丈許:“他二人去了潁川別業,要救幾個姊妹出來。我之前去過,你放心跟來便是!”
覃清看她身法靈動,雖豔羨非常,卻只化作一句冷哼:“你最好莫耍花樣!”
夜霧漸起,人影微醺。
潁川別業院落深處,一間水汽氤氳的湯舍中,三具白花花的身體、正泡在一汪方圓丈許的淺池中。
其中一具滿臉笑意,向著北面上首那人拱手道:“元公子,我二人在洛陽混跡數年,街旁坊間之事、鮮有我們不清楚的。您說的那個霍仙人,定是隻厲害無比的妖祟!此前在洛陽城中凌虐殺害數十女子、做成倀兵倀鬼,還在擇善坊與張武侯、尉遲道長等人大戰三百回合,最後全身而退。真是人見喪膽、鬼見凝愁,卻不料竟會折在祆教手上……
那數十女子中,有個還是麟跡觀的小道姑,生得細皮嫩肉、身段一流。屍身被發現時,卻在行營水邊,據傳被撈起時
一絲不掛、許多兵募看了都口水直流……絕非在下吹牛!這可是聽我那族兄親口所言……”
元仲武上身赤裸,斜斜靠在嵌在池邊一方大石上。石面被鑿出淺淺的人形凹槽、打磨得滑不留手,池水溫熱,也將這方石頭泡得溫吞,人躺在上面、便已愜意非凡。更何況還有兩個體態豐腴、濃妝豔抹的侍女,正恭敬跪在池邊,為他揉捏著肩膀。
元仲武雙目迷離,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那人說話,忽地打斷他道:“邵青岡,我知你和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元季能、相交莫逆。那你可知那一晚,是誰膽大包天、竟敢闖到我元氏潁川別業裡來救人?還助那祆教妖女、將我三弟擄走?!”
邵青岡心中一驚,卻沒想到他會問及此事。腳下一滑,頓時整個人便滑入湯池之中,連嗆了幾口溫水、才撲騰著爬起。想要給元公子回話,卻咳嗽連連、一句話也湊不出來。
邵青岡右邊一人,見機不可失,一邊給他拍背咳水、一邊滿臉堆笑道:“元公子,此事我也略知一二。跑來潁川別業撒野的不是旁人,正是崔府幕僚楊朝夕!此人意圖染指崔六小姐,卻被家主崔曒發覺,如今正躲在外面、不敢回府。據府中管家錢二說,家主已暗囑‘山翎衛’,要將這小子捉拿回來、家法伺候!”
元仲武雙臂一揚,便按在兩個侍女胸前,猛力一捏、似要洩盡心中怒意:“又是這個楊朝夕!如今王宮使也撒開鎖甲衛、在四處捉他,定要將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碎屍萬段。哼!他倒是滑得像條泥鰍,做了案便溜之大吉。若你二人有此人行蹤,只需報來、便是大功一件!”
兩個侍女被他揉搓,只覺劇痛難耐,卻不敢稍有違拗,只是埋首催淚、自憐自傷。手中動作亦不敢停下,依舊控制著力道,在他肩背上顫顫遊走。
邵青岡這才咳喘稍定,見身邊王輟竟先自己一步、主動向元公子邀寵,心底登時一陣不快。但想到他所圖之事、不過女色罷了,頓時又是一陣鄙夷。只是不露聲色,靠在池邊看兩人對答。
果然,那王輟順杆便爬、諂顏笑道:“在下自當盡心竭力,將這小子挖出來、聽候元公子發落。此外,我等傾慕祆教‘聖女’許久,這幾日食不甘味、夜不安寢,實是煎熬難耐。不知元公子能否成全?也叫我二人能一親芳澤……”
“哈哈哈哈哈!”元仲武不由爆出一陣猖狂大笑。接著雙手一揮,那兩個豐腴侍女才如蒙大赦、躬身退下。
王輟聽到笑聲,嚇得險些也如邵青岡那般滑入池中。心中卻是驚疑不定,不知自己這提議是否唐突冒犯,更不知元仲武到底是喜是怒。驚惶無措間,只好陪著元仲武一起幹笑。恰被邵青岡看在眼裡,只覺比哭還難看。
元仲武笑罷,卻是目光微凝,盯著王輟道:“王輟兄弟見外啦!這幾個‘聖女’,便是尊親王宮使差人捉來的。本官不過略盡綿薄,代他斷一斷真偽罷了。況且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服’,既然兩個兄弟喜愛,本官自當成人之美,這便著人安排。哈哈哈哈!”
說罷,元仲武伸出雙手,“啪!啪啪!啪啪!啪啪啪!”一陣或急或徐的掌聲響罷,才又笑道,
“勞煩邵兄、王兄稍待!很快便會有府中僕從過來。待將那四個賤婢捆得老實了,再引兩個兄弟過去。來人,你去後院將那……咦?你是何人?!竟假扮我府中僕從!!巴州雙傑何在……唔——!咕嘟嘟!咕嘟嘟嘟……”
就在此時,變故陡生。一個僕從裝扮的少年人走到近前,見一眼便被這元仲武認出,卻是不慌不忙、將他一頭按進湯池之中,一面笑道:
“哈!我是誰?我便是你說的‘大功一件’,便是不知天高地厚、跑來此間撒野的邙山武者楊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