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曉暮聞言,輕嘲數聲,竟帶了幾分魅惑。場上眾衛只覺心旌神搖,難以自持。只有一僧一道謹守靈臺、不動如松,望著眼前這隻妖修,面色複雜。
眾衛定住心神時,柳曉暮已傲立院牆之上,俯瞰眾人道:“姑姑乏了,要回去歇息。這個姓元的狗命,便還給你們。接、住、了!”
話音方落,元仲武便被她猛力拋下!
苦竹禪師壽歲雖高,反應卻是最快,當即拋下柏木杖,枯臂張開、飛身奔上,便要將元仲武接住。
豈料柳曉暮將這元仲武拋下之時,已將一道古怪至極的氣勁、附在元仲武身上。待苦竹禪師觸到元仲武身體、感覺重壓襲來的一剎,元仲武忽又自行彈起、竟向那假山撞去!
眾衛望見,不由齊齊驚呼。
尉遲淵卻已折轉身形,踏地躍起,搶在元仲武撞山之前,右臂拂塵暴長、牢牢捲住他一隻腳踝。接著向左一帶,那撞向假山的衝勢登時一轉,又向董仲庭等人而去。
董仲庭等人也已反應過來,紛紛收起弓弩,一齊向元仲武迎來。只聽“嘭”地一聲,七八個不良衛被元仲武砸翻在地,當下哀嚎聲四起。
而元仲武元公子,終於有驚無險、穩穩當當躺在了人堆之上,皮肉白皙、溜光水滑。卻是方才折轉之時,身上裹的袈裟被風掀開,登時從頭到腳、暴露無遺。
元仲武驚魂甫定、便沒羞沒臊爬起身來,顧不得頸後劍傷,聲嘶力竭吼道:“快去救火!!快!!!”
眾衛強忍笑意,倉皇向西。
便連苦竹禪師、尉遲淵也是轉身便走,只突兀地留下一句:“元施主,貧僧那袈裟便送你了,須早些披上要緊。莫著了風寒……”
元仲武赤條條立在風中,才覺渾身冰涼。忍不住接連打幾個噴嚏,終於恍然咆哮:“來人!來人!!來人——”
卻說柳曉暮躍下坊牆,抬眸望去,只見皓月當空,流銀瀉地。本是暮春時節,卻好似滿城皆霜,觸目可及的屋頂輪廓,皆泛著薄薄一層光暈。
楊朝夕已背起一個傷勢最重的百合衛,左右各有一個人、扶著他肩膀,踽踽而行。後面還跟著個傷勢最輕的,卻是步履蹣跚,勉力行走,疲態盡顯。五人拖著四道影子,向北面緩慢移動,已顧不得隨時可能夜巡而至的不良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柳曉暮想要叫住幾人,忽又覺胸中翻湧、渾身陰元之氣開始躁動,隱隱有些壓制不住。心頭一驚,知道百多年前,自己行功出岔、落下的一道隱疾,又有了復發的跡象。
這隱疾可大可小,若是平時,行功運氣便可平息;但若爆發,卻須一味特殊藥引、再輔以月華精氣,行大周天,吞吐內丹,方可徐徐壓制下去。隱疾倒有根治之法,只須陰陽交泰、牡牝相合……然而數年過去,卻遲遲未尋到適合之人,實是羞於啟齒……
長夜闃寂,街衢無人。只有六道孤魂似的黑影,在月光下趕路。
柳曉暮放開六識,仔細感知著方圓數百丈內的氣味與聲響。便是幾處坊市中的嬰孩啼哭、思婦囈語、烏鵲孤鳴、細犬吠形……都逃不開她的六識。
驀地、柳曉暮秀眉一凜,緊追幾步,趕至五人身前:“小道士,有數人向這邊圍攏過來,似來者不善。咱們須費些氣力,加快腳程!”
不待楊朝夕回話,柳曉暮已背起一個百合衛、道了聲“摟緊脖頸”,便猿臂輕舒,又攬住另外兩個百合衛腰肢。繡履微抬,氣走周身,運起“逍遙御風”功法,化作一道紅光,徑直向東面折去。
只是,這紅光卻比往日卻慢了稍許。似是“伽羅貝葉掌”傷勢影響,又似在刻意等楊朝夕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