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聯想到同來的楊朝夕,幾乎便可斷定,是祆教聖姑找後賬來了。目的不言自明——那四個賤婢,現下正捆在後院某間廂房中。只是不明白,他們是如何知曉、那四個賤婢便囚在潁川別業。若他們還知道自己夜夜摧殘四女,那麼今日自己下場、只怕堪憂!
想到這裡,元仲武頓覺渾身都不疼了,一骨碌爬了起來。赤身矯若靈狐,光腳動如脫兔,飛也似的奔出了湯舍。
柳曉暮正揮臂連連,一對玉手戲弄著五尺肉球王矬矬的鑌鐵長槍,指甲與槍尖撞在一起、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陡然瞥見本已摔得七葷八素、半死不活的元仲武,忽如詐屍般從地上躍起,撒腿便跑出湯舍。不由一聲冷哼,手上力道暴增、瞬間將長槍盪開丈許。身形化作紅光,便向元仲武追去,聲音卻遙遙傳來:“小道士,這一對歪瓜裂棗便交給你了,姑姑去追那姓元的!”
楊朝夕不及應下,那王矬矬已拖著鑌鐵長槍、向自己奔來。
想起初次與這“巴州雙傑”交手,也是在這潁川別業之中。兩人使得一套古怪玄奇的合擊之法,自己與小蠻聯手之下、也才漸佔上風。若非兩人主動退走,想要擊潰兩人、只怕也得費一番工夫;想要擊殺,更是難上加難。今日又是以一敵二的局面,自己非但毫無勝算,且救人要緊,實在不宜在此纏鬥。倘若這宅中還有其他好手,即便自己想全身而退,怕也不易。
一念及此,楊朝夕再不藏拙,流霜劍在指掌間左右翻轉、舞出兩道劍花。直將白杆杆逼開數步、才又挺劍在前,掀眉一笑道:“兩位大俠,別來無恙!臀上刀傷,可已大好?”
那日與曜日護法過招,王矬矬恰被他匕首戳中屁股,心中深以為恥。此刻被人提起、便如生揭傷疤,登時面色一沉:“龜兒子!你說啥子?!莫以為學了幾下子,都跑來班門弄斧!”
話未落,槍已至!好似銀龍出澗、狂蟒下山,直衝咽喉刺來。
白杆杆見么哥出手,手上卻也不慢,一雙障刀舞作流光,立時向著楊朝夕側面罩下。
楊朝夕心知不能一味拼耗招式,若耗得久了,難免氣竭力虧、落於下風。於是一面使出“公孫劍法”,不求速勝、穩紮穩打,一面專心觀察“巴州雙傑”的合擊之法,試圖尋個破綻、乘隙攻入。
奈何兩人一高一低、兵刃一長一短,刀槍配合之下,竟似密不透風,堪稱攻守相宜!明明兩人槍法、刀術都算不得高明,但合於一處,卻是進退自如,無懈可擊。
楊朝夕與之堪堪拆了幾十招,已是守多攻少、縮手縮腳,漸無反手之力。
四尺流霜劍,論長不及鑌鐵槍、論短不如雙障刀。欺得近些,刀光便收作白盾,護住周身要害、簡直天衣無縫;避得遠了,槍芒又抖作飛花,虛實變換不定,令人手忙腳亂。再觀兩人身法氣息,皆是紋絲不亂、法度森嚴,竟似道門步罡踏斗之法。
四足交踏,循宮合卦。攻守互化,趨吉避煞!
楊朝夕微覺吃力,心中也不知柳曉暮有沒有捉住元仲武、問出四個百合衛的下落。幾度想脫身而走,卻被兩人攔在湯舍中拆招,欲勝不能,欲退不得。
於是心急生躁、行險搶攻,卻被長槍在手臂上挑出幾道血窟窿,汗水漬入、蝕得生疼。劍在左右手間交換數次,出招卻已失了幾分靈動、多了一些僵硬。
照此下去,必敗無疑!
浮淺的傷,焦灼的疼。疼痛令他冷靜了許多,公孫劍法才又舒展開來。攻守之意,變乎一時!巧拙之妙,化入一擊!虛實之辨、存於一心!
劍招由徐轉急,光弧織成劍網,密密匝匝、擋在身前,很快便將一面倒的局勢翻轉。三人招數緊鑼密鼓、綿綿不斷,紛至迭出,一時間難分軒輊,竟陷入詭異的相持中。
楊朝夕心知柳曉暮手段層出不窮,倒不擔心她的安危;四個百合衛已被元仲武關了數日,若還活著、自當盡力施救,若有不測、卻是無可挽回。於是、索性將雜念拋諸腦後,專心對付起眼前這對歪瓜裂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