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金漢略有幾分尷尬之色,繼續保持威風姿態、抱著雙臂,故作鎮定,繼續等候。又過了約半炷香時間,見不再有人光顧,便認定其他弟子都已棄武從文,於是側過頭看著五人,臉上露出無比友善的笑容來。
楊朝夕五人神色一緊,都從這罕見的友善笑容裡,品出一絲上了賊船的味道。
卓松燾壯了壯膽子,試探道:“武虛子師傅,咱們上午是學什麼拳法?還是學什麼兵器?”
郝金漢一身青色道袍下,大概只穿了貼身汗衫,下身褌襪單薄。一身虯節的肌肉隔著薄薄的道服,依舊輪廓清晰。
他乾笑兩聲:“觀主方才早齋時,給了我一本叫《摩訶婆羅瑜伽》的經摺,讓我教給大家,說有助於行功練氣。我便從這本經摺教起。不過這書名字太長,以後咱們叫它‘瑜伽經’便可。”
楊朝夕、卓松燾自然知道這經書來歷,是弘道觀觀主尉遲淵,早先當做“奪槊拳”的行功輔助之法,親手贈給觀主的。因親眼見過那“奪槊拳”的精妙和實用,所以對這“瑜伽經”倒也多了幾分好奇。
孫胡念在一旁看著楊朝夕、卓松燾雙目灼灼的神態,連忙伸手捅了捅身邊的關虎兒、牛龐兒。於是這好奇便如瘟疫一般,迅速傳遍五人。
郝金漢看著五人格外一致的好奇,既滿意、又奇怪。“五個便五個吧!先教一教、看一看。就今日來說,算是開啟局面了。”郝金漢這樣想著,便清了清嗓子,開始拿出平日裡教習師傅的威嚴來。
楊朝夕五人見郝金漢鄭重起來,便迅速列好隊形。郝金漢突然向牛龐兒勾勾手,示意他過去說話,牛龐兒一臉狐疑,但師命難為,只好勉強走上前去。
卻見郝金漢將那本“瑜伽經”遞到他手中,做出一個“開啟、拿好”的動作。牛龐兒這才明白,是要他做一回“人形書架”。
牛龐兒才點點頭,將那經摺翻到郝金漢點頭的那幾頁,只見幾個墨線勾勒的人形白描、擺出各種古怪姿態來,有些像“五禽戲”的樣子,卻充滿了異樣感覺。
這感覺來不及回味,郝金漢又向他遞過來眼神,牛龐兒只好將翻開的那幾頁拉開,向著郝金漢和楊朝夕幾人的方向,舉了起來。
郝金漢這才喝到:“列隊!”楊朝夕幾人便重新站好,跟著郝金漢緩慢的動作,做了起來:
第一個動作形如“大”字,眾人保持了十息;第二個動作變成“方”字,眾人也保持了十息;第二個動作變成“才”字,眾人又保持了十息……第六個動作形如“玄”字,眾人堅持到六息時,便開始有人身形垮塌、落在地上……
後面的動作漸漸難度增加,形似“之”“丁”“七”“上”“乙”“幾”“弋”“乃”“及”“卞”“寸”……之類的動作,層出不窮,幾乎顛覆了楊朝夕幾人的認知。
有的動作雙腿平攤為“一”字,有些動作甚至頭在下腳在上、還要保持數息。練了小半個時辰,這些看似簡單的動作,竟令得幾人大汗淋漓。
於是幾人又紛紛脫下外帔、夾衣,只穿著貼身汗衫和下褌,跟著郝金漢的動作做下去……
練習中間,便有人藉著身體垮塌倒地的機會,主動將捧著“瑜伽經”的牛龐兒換下來,於是連牛龐兒也未能倖免……半個時辰後,幾人已盡數癱坐在地。
楊朝夕偏頭看去,不知何時,竟然陸陸續續又有師兄弟加入他們,在演武場上綿延開來,總有二十餘眾。有的如他們一般躺成了死狗,有的卻還在堅持著、做著下一個動作。
楊朝夕、卓松燾幾個初到的弟子,喘歇一會、便又爬起來,接著做起那些、著實令自己難堪的動作來……
如此到得巳時將近,那甘當“人形書架”之人,也不知換了多少。郝金漢也是滿頭大汗:“今日上午便教授這些,望各弟子勤加習練。若有疑問,可來找我。”說完,也是身體僵硬地、向自己的靖室走去。
場上二十多名觀中弟子或坐或躺、竟無一人站起,看著郝金漢彷彿抽筋似的走姿,無不相視而笑。然而當他們自己也要起來時,演武場上頓時呻吟、哀嚎聲響成了一片……
再看向教習師傅郝金漢離去的眼神中,已經全都變成了欽佩。而這種欽佩,也只持續到次日卯時,便轟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