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走在前方,旁側是村中的無名小溪。
潺潺溪水自遠處的山腳下蜿蜒而來,繞過了一塊塊錯落的良田,又帶著叮咚的曲調流淌向遠方。
田園風光,自來樸實寧靜,清澈有趣。
但那往往是對見慣了紅塵繁華、胸中自有丘壑的那一部分人而言。他們從高處走下,看到的山村是鮮活可愛的。
可若是去問真正生活在村中的鄉民們,那可能就不是什麼春山遠黛,臺階青荇了。
山,是一重重翻越不過的重巒疊嶂;
水,是一條條需要去爭去搶的生命紐帶;
田地,是數不清的面朝黃土背朝天;
炊煙,是吃過了今日不知明日在何處的惆悵灰煙……
蹚進了這深深泥土地裡,又何時能出頭?
陳敘沉默地走在小溪旁,他一言不發,只是腳步徐徐,帶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沉默的力量。
崔福小步跟在他身後,先時還極有耐心,可是走著走著,眼看著太陽都似乎是要爬上中天了,陳家的午食只怕都要做好了。
那就這樣,什麼也不說,又沉默著回去?
這可不成!
崔福忍耐不住,終於小心道:“陳公子,我家公子有命,叫小的接了您上府城,務必請您去府上暫住。
家主人掃榻以待,只等陳公子貴人臨門了。”
陳敘道:“多謝貴主人好意,實在不巧,我早已答應了縣學夫子與同窗好友,要與眾人結伴去府城。
我那位好友在府城也有本家親戚在,已是備好客房,請恕在下實在不能分身。”
崔福頓時急道:“可是請不到陳公子,小人……”
“崔管家,凡是有言在先,不可不遵,崔管家總不好叫我做個言而無信之人罷?”
陳敘微微一笑,他料想崔福要說“自己如果完不成任務必遭責罰”之類的話語。
但有些話,卻是不必等對方先說出口。
崔福被堵住了話頭,果然再不能糾纏。他只能微微皺著眉頭,臉上偶爾露出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