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個樂安郡王府,上百僕婢,怎麼可能沒聽望司的耳目?小事就算了,就算被聽去了,以邵樹德當年的脾性,也就是一笑置之,換成他兒子,多半也沒什麼事,畢竟前唐遜帝的身份還是很敏感的。
但如果是方才說的那番話,讓邵二郎知道了,就非常棘手。即便不死,多半也會被削奪爵位,王府裡肯定還得死幾個倒黴鬼。
李長史是宗室出身,王府裡的很多職位也由宗室成員擔任,日子過得舒舒服服,他是真不想看到這種事發生。
李曄見長史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擺了擺手,沒說什麼。
李長史悄悄觀察著他,發現郡王彷彿突然蒼老了許多。
他有些不解。僅僅是半盞茶的工夫,這具皮囊斷不至於如此,思來想去,大概是心神上鬆懈衰老了。
“唉。”他暗暗嘆息一聲。
邵樹德死了,郡王狂喜之後,一口氣就洩掉了。
他也六十歲了,心中掛礙的王妃李漸儀以及從掖庭被放回來的楊可證又在這幾年相繼病逝,他還能活多久?
有些時代,落幕了啊。
******
雲南道,姚州,小雨。
告哀使楊詔從館驛內走了出來。
雨勢不大,落在人臉上,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意。
作為南詔兩京之間的連線點,姚州的交通十分便利,中原過來的驛道除剛剛修通的戎州石門道外,其他兩條都要經過此地。
楊詔是從戎州石門道過來的,途經曲州入昆州,再西行姚州、大理府。至於更遠的騰州、寶州,他是不會去了,派手下人走一遭就行。
一路行來,感慨萬千。
曲州已經被徹底收拾了……
這個曾經東爨的大本營,被朝廷各路大軍輪番蹂躪,最終最後一絲反抗的火苗也熄滅了。
楊詔看到之後,也忍不住嘆息。
天南之地,在大夏朝這個爐子裡冶煉百年,基本就會失去自己的意志了。
百姓們會忘記自己是什麼人,豪族會與朝廷妥協,以進京當官為樂事。至於那些野蠻的部落,首領被冊封拿捏之後,只會存在小亂——最坑的是,鎮壓這些小亂的軍士,多半還來自雲南本地。
“完了啊!”楊詔行走在驛道上,看著路旁漸漸染上金黃的稻穀,神情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