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官員隨駕在側,最能打的禁軍分散在靈、豐、勝三州,逾二十萬眾。
有這二十萬精兵,打穿天下都不成問題。最近又跟太子朝夕相處,掌控起來不成問題。
聖人,當真是把一切都做到了極致啊。
至於留守洛陽的官員、軍隊,諒他們也不至於昏了頭,搞出些不知所謂的事情。更何況,名臣大將漸次凋零,也沒幾個有威望的人啦。
就在本月,樞密使朱叔宗暴卒於位。趙瑩一度以為是聖人帶走他了,想想似乎又不像,這是太子的岳父,算是助力,真不至於。不過,朱叔宗在軍中親朋故舊極多,影響力很大,這事情又不好說了。
管他呢!趙瑩離開了倉庫,往州衙而去。
這幾日,又來了一些官員、軍將、部落首領,也不知道誰喊來的,一撥又一撥在豐州停留,然後匆匆西去。
看到這些,他心中就有數了。
那個日子,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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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草返青,草長鶯飛,陰山南北迎來了一年中最美麗的時刻。
西城老宅之中,一片愁雲慘淡,聖人已經不再起身,一天中大部分時候都躺在床榻之上。
話少了,吃得也少了,昏昏沉沉的。
偶爾醒過來時,眼神之中多是疲累,已經沒有太多不捨了。
在塵世這個大染缸之中打滾幾十年,原來是會累的啊。
六月初,太子親來老宅,日夜侍奉。
聖人醒過來時,揮手讓他離開,去和官員、軍將、軍士們待在一起。
到了六月下旬時,聖人已經聽不進任何軍報、奏疏了,醫官也被趕了出去,讓他們不要再做無用功。
六月三十日夜,躺在床上的邵樹德忽然醒來。
他剛才做了個夢。
或許不叫夢吧,而是突然記起了一段往事。
二十五年前的這一晚,剛剛結束三辭三讓把戲的他躊躇滿志。前唐皇后素手纖纖,為他挑選龍袍,因為天一亮就要開國祭天了。
那一晚,殿中光芒萬丈,似乎有天降神人登堂入室,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他不信鬼神,堅信穿越也只是物理現象,宇宙之中唯有真理永存。
但這會的印象是如此深刻,讓他不自覺地有所懷疑。旋即他又釋然了,真如何,假又如何,都不重要了。他的奮鬥是真切實在的,他為此嘔心瀝血,付出了一輩子的努力。
若有鬼神,他們為何不來救天下蒼生?
“沒有人能審判我,鬼神也不行。”他睜開了眼睛,輕聲自語:“只有歲月史書,只有後世蒼生,才能評價我的功過得失。”
“陛下。”繡娘拿來一塊絲帕,為他擦了擦汗。
她看到了聖人臉上湧起的奇怪紅潮,心中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