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錢,不多不少,對於普通人家多了些,對於“忠烈之後”就差不多了。
離開范家後,邵樹德策馬於村口,就著夕陽的餘暉,默默看著寧靜的村落。
無數勇士跟著他離開了這片略顯乾旱的土地,追求傳說中的富貴。
有的人倒在了中途,湮沒於黃土荒草之間,沒有後代,沒有祭祀,默默無聞。
有的人獲得了更優裕的生活,代價則是滿身傷病,四五十歲就早早故去,下一代還需要繼續拼命。
有的人富貴逼人,嬌妻美妾,錢糧滿倉,但他們已將家鄉拋諸腦後,有生之年都不會再回來一次,因為這裡留給他們的記憶只有貧困和痛苦。
但邵樹德卻自私地想回到三十年前那個貧困的年代,為的只是見一見故人。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回不到過去了。
唯一讓人安慰的,就是百姓們的日子確實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範延伯臨終前,應該滿足了吧?
範延伯之子戰死前,應該沒那麼多遺憾了吧?
範延伯艱難求存的時代已去,現在是範文達揮斥方遒的年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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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揮舞著馬槊,策馬直衝,所過之處,鹿子東倒西歪。
即便是來自白山黑水的野人,見了也不得不服氣。
人家不僅僅力量十足,技巧更是精湛無比。諸般兵器使起來,往往三兩下就放倒一個人。而且看他的動作,好像你自己送到他刀口上去的,讓人氣憤無比,怎麼會這樣?
聖人說了兩個字:“節奏”。
朱瑾殺人,是有節奏的。之所以讓外人覺得對手是故意往他殺招上撞,其實就是朱瑾預判了對手的動作,利用節奏制敵先機,然後用強橫的力量和精湛的技巧,瞬間解決敵人。
這是用腦子在廝殺!
也幸好,朱瑾的腦子只會用在廝殺上,政治、軍略都有所欠缺,不然敗的就是朱全忠,而不是朱家兄弟了。
“鹿子沒有真人有勁。”朱瑾停下馬後,將馬槊一扔,輕巧落地,又接過士兵遞來的果子,粗粗擦了擦便放進嘴裡嚼吃。
果子取自夏州城內的果園。
果園最早可追朔到赫連時期,後來漸漸荒廢。今上入主夏州後,重新疏通黑渠,將無定河支流溫泉水引入城內,令果園再度煥發生機。
就在昨日,聖人親手採摘了幾大筐的果子,令快馬送至長安,給一眾嬪御嚐嚐。尤其是皇后、沒藏德妃、封昭儀、野利昭容、嵬才昭媛等人,都曾與今上在夏州生活過一段時間,她們嚐到此物,當尤有感觸。
李存勖抱著膀子站在一旁,冷冷看著大出風頭的朱瑾。這廝也太囂張了!
若說朝中有哪個人他看不慣,李唐賓是第一,朱瑾剛來,居然就能排到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