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從周當初下令繞過德州北上,其實是冒了一定風險的。盧彥威統率的大軍連連失敗,或許也有這方面始料未及的因素。
如今打了這麼久,一切都明朗了。剩下的很難投機取巧,雙方的部署基本已經明瞭,完全看臨戰發揮了。
三道命令次第下達,信使飛快前去傳令。
賀德倫心中不爽。剛因為大勝而提起的興致,就被葛從週一連串的操作給澆滅了。全是他媽的田舍夫都會的排兵佈陣,一點顯示不出高人一等的水平來。
下達完命令後,葛從周又聽取了信使有關西路軍的彙報。
西路其實以天德軍為主,鎮守邢洺磁和魏博,兵力較為分散,任務也比較重,葛從週一直比較關心,因為這個地方是有可能受到河東、成德兩方面夾擊的。而這,其實也是他為何一直沒有放心大膽沿永濟渠北上的重要原因之一。
根據信使的彙報,晉軍李存勖部數次下山,攻武安,雙方已存在小規模的戰鬥數次。成德軍又南下攻貝州,也打了好幾次。
作為三路大軍總預備隊的武威軍已經派出一部北上至相州,鎮壓了一次魏博叛亂,擊退了李存勖帳下銀槍效義軍的一次進攻。但該部暫未歸隸於西路軍,依然作為全軍總預備隊存在。
聽完之後,葛從周基本放心了。就目前敵軍的兵力部署和進攻力度來看,西路暫時無憂,當地出不了大事。而只要西路穩住了,那麼此戰成功的把握就大多了,畢竟東路軍兵強馬壯,且已經推到了距離滄州不遠的地方,他們才是主力。
西守東攻,先弱後強,但把實力相對較弱的滄景鎮給打得七七八八之後,便可解放出大量兵力,隨後全軍西進或北上,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這些都是他的設想。至於戰場局勢會不會按照他的預計來走,葛從周不抱太大希望,反正明確目標,見招拆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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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都保一行十餘人抵達了滄州城外。
“你這人,既為進士,為何不願為新朝出力?莫非是沒有才學?那個前唐進士是走門路得來的?”天雄軍都遊奕使王建及看著他新收的幕僚李愚,低聲問道。
李愚今年三十八歲,滄州無棣人。征戰廝殺之地,人情不穩、民情不安,李愚舉家避難,結果在路上被王建及逮住了。聽聞他是進士,便強留了下來,讓他給自己做文吏。
李愚也很無奈,胳膊拗不過大腿,跟這些凶神惡煞的武夫有什麼好說的?怕是一個不高興,就要砍了他的腦袋,因此在安頓好了家人之後,便跟在了王建及身邊,充當幕僚,寫寫公文。
“王將軍,正所謂人各有志,有些事情不能強求的。”李愚苦笑道。
“莫非——你對今上篡位不滿?”王建及的聲音又壓低了幾度,一臉壞笑地問道。
“這……”李愚哪敢接這話。
他確實對邵樹德篡位不滿,但又是愛惜身家性命的,表面上不敢露出絲毫異樣。同時也有些無奈,這位王將軍一點不像粗獷的武夫,心思敏感細膩得嚇人。
“怕了?”王建及收起笑容,問道。
“怕了。”李愚苦笑著點頭。
“怕了就好。以後好好為我做事。”王建及大大咧咧地說道:“老子先後招了兩個文吏,一個喝醉酒落水而亡,一個戰場上中流矢而亡。你給我好好做,不會虧待你的。”
李愚心中一驚。他的兩位前任,真是這麼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