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讓我來接你們了。”周本也沒有囉嗦,只聽他說道:“我是第一批船隊,後面還有,安心走吧。我看夏賊也沒強攻的意思,勿憂。”
張廷範連連嘆氣。他何嘗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夏人就等著和平接收徐州呢。
硬攻確實比較困難,淮軍水師戰船直接開進泗水及古汴水河道,即便這裡不是下游,沒那麼寬闊,但本來也不需要在河面上機動,直接當個移動的弩機發射平臺就可以了。眼下陰雨連綿,火攻也難以奏效,夏人應該是不想死傷人命,雙方已經達成了無言的默契。
“昔年後魏徐州刺史薛虎子曾言,‘徐州左右,水陸沃壤,清、汴通流,足盈激灌。其中良田十萬餘頃。’今之徐州,又何止十餘萬頃良田。”張廷範面含悲色道:“徐州種桑麻,人善織,谷宜菽麥,一熟可資數歲。又有鐵冶數座,甲兵之利,遠近聞名,唉!這仗打得湖塗啊!”
對於張廷範的抱怨,周本就當沒聽見,也不會去吳王面前打小報告,沒什麼意思。
仗打得不好是事實,大家都有責任,抱怨兩聲又怎麼了?人之常情罷了。
徐州交通便利,商旅輻輳,收商稅就是一筆很大進項。周邊河網縱橫,灌既便利,良田眾多,盛產桑麻、糧豆。城池周圍有山川之險,內有鐵冶打製甲兵,民風悍勁,習武成風,合格的兵源極多。當年李光弼鎮徐州時,將他平定安史之亂的百戰精兵帶了過來,徐州的軍事傳統十分濃厚,將校家庭傳承百餘年,人才眾多。得了這樣的地方,誰捨得放棄?
“別扯沒用的了。”周本皺著眉頭,說道:“時日無多,還是速速撤離吧。等黃梅時節過了,水師便沒法這麼大搖大擺過來了。若等到冬日水淺之時,更是麻煩。”
張廷範收拾心情,道:“也是。此番南行,有勞周將軍了。”
“談不上。”周本說道:“我這次也弄得灰頭土臉。秦師虯隨我一同南撤,幾乎全軍覆沒,四千大軍只有寥寥三四百人透過泗水逃走,慘不可言。大王有令,這次能帶走的都帶走。不願走的也不要強迫,大家好聚好散。”
“殿下果有君子之風。”張廷範嘆道:“那麼就不耽擱時辰了,我這便回城召集人手,搬運財貨、資糧、器械。”
“好。”周本道:“待會我便將戰船開入古汴水,阻遏夏賊,你快些。”
張廷範匆匆離去。
他不太想投降,也不敢投降。城內還有淮將李濤所領兵馬呢,他不確定如果表露投降之意,會不會直接被殺了。吳王也是要臉的,沛縣已經出了那檔子事,難得吳王不追究,有些事情還是別冒險。
再者,侄兒張超已經降夏,他南去廣陵,張氏兩邊都有人為官,從家族延續角度來說,並不是壞事——他已經將張超的妻兒偷偷送出了城。
徐州,別了!
******
從五月二十一日起,徐州城內外便是車水馬龍。撤離的動靜之大,即便遠在泗水對岸,也清晰可聞。
葛從周、賀德倫、李公全三人登上了徐州城北的山嶺。
山下雨霧連綿,幾乎遮蔽了巍峨的徐州城牆。
朱全忠奪佔徐州之後,花大力氣整飭了諸縣的農田水利設施,同時發役整修城牆及外圍堡寨,將數年征戰之中嚴重受損的城防設施修葺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