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兄,走吧。”王師克披上了甲冑,手持長馬槊,立於戰馬之旁,催促道。
王師範將信件收好,嘆了口氣,也翻身上馬了。
信件是萊州舊部寫給他的,信中提到了朱全忠被困膠水縣,彙集至城外的夏兵越來越多,眼看是沒法走脫了。
而且據打探到的訊息,城內守軍士氣低落,每夜都有縋城而下投降者,朱全忠連斬十餘人,不能止。
兵士氣低落,不能打,糧儲備有限,吃不了多久,朱全忠時日無多,估計也就這個月了。
聽聞登萊還有人在聚眾起事,反對夏兵的征服,不過都很快被鎮壓了。對此,王師範只能灑上幾滴眼淚,羞愧不已。
兗州朱瑾估計也會破口大罵吧。
兗鎮的情況比青州還要困難,但人家怎麼能堅持下去,你就不行?
鄆州若不是被突襲,節度使朱威死得不明不白,估計也比青州能扛。
對此,王師範又是羞愧不已。
“走了!”王師範一夾馬腹,當先而行。有些事不能多想,多想就會覺得自己是廢物,不如朱瑄、朱威、朱瑾,會懷疑人生。
至少王家的下場比他們好多了,王師範只能以此自慰。
王師範走後,全族三百餘口跟在他身後,男丁騎馬,老幼乘車,浩浩蕩蕩西行。
戰事已畢,逃亡至山中的百姓聽到訊息後,陸陸續續回鄉。
他們扶老攜幼,帶著大包小包,用驚奇的目光看著王家一行人。
有了解的低聲說了幾句,很快便傳開了。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複雜,尤其是曾經有親朋好友在藩鎮當武夫、當文吏的,更是愁緒滿腹。
王家三百餘口人的離去,就像是一個符號、一個象徵,標誌著淄青鎮結束了一百四十多年的“自治”,正式納入了更高一級政府的管制之中。
對整個歷史長河而言,這不算什麼,甚至是正常狀態。但對艱難以後出生的人而言,這是完全陌生的生活方式,他們已經習慣了以往的一切,日子也能過得下去,很多人甚至可以過得很好。今後會怎樣,無人知曉,沒人敢打包票。
這就是人心。而爭取人心最簡單直接的手段,就是讓他們的日子恢復正常,走上正軌。這個年月政權的合法性其實非常簡單,不需要比前任更好,差不多就行了,甚至略略差一些也能接受。無論是世家大族的統治,還是軍頭武夫的治理,都不需要老百姓的支援,只要他們不反對就可以了。
青州城外已經貼出了免稅三年的告示,爭取民心的第一招已經開始——招數不怕老,好用就行。
夕陽西下,風雪漸息。
堯山腳下,舊的統治者逐漸遠去,新的征服者操持權柄,淄青鎮的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一如當年洛陽、汴州百姓所經歷的那樣。
時移世易,滄海桑田。無論天下大局如何風雲變幻,讓文人騷客發出無數“是非成敗”的感慨;無論王侯將相如何縱橫捭闔,讓後人為其驚才絕豔而拍案叫絕,老百姓終究還是要生活。
青州城的商鋪,已經開門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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