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凝同意他的看法。
大夏置樂州後,將滲透進浿水北岸的高麗人盡數驅逐。又沿河修繕城寨,即當年本地豪族修建的所謂“長浿十三城”,固守的意圖十分明顯。
高麗人一向是不要臉的,你退讓了,他就喜歡得寸進尺,這次退兵,確實有可能是看到了攻打百濟、新羅的好機會,暫且隱忍罷了。
“鶻巖城事態平息,中書的諸位宰相們一定很失望吧?”王瑤又笑道。
“未必。”趙匡凝哈哈一笑,道:“徵高麗與徵西域,都挺遠的。萬一聖人起了興致,置西域於不顧,親征高麗呢?那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從長安到平壤,怎麼著也得幾千裡。
而從長安到尹州,四千餘里;到高昌回鶻的老巢西州,五千餘里。這個距離,與徵高麗大同小異,差不了多少——從長安到唐安西都護府所在地龜茲,七千裡,到碎葉,九千里(高宗末、武后初,碎葉鎮一度取代焉耆為安西四鎮之一)。
“說得也是。”王瑤道:“這幫毛錐子啊,就是想得太多。今上這種人,又怎麼可能被他們所影響?”
不料趙匡凝卻嘆了口氣,道:“毛錐子們倒也不全然有錯。前唐太宗李世民在貞觀十八年親征高句麗,而貞觀又有幾年?”
王瑤一愣。貞觀總共只有二十三年!
“不至於吧?”王瑤說道。
“噤聲。”趙匡凝不願再談這個危險的話題了。
他們現在是樞密院的文職武官,手頭沒有半分實力。一旦有變,那是叫天天不應,叫你地不靈,如之奈何。
“也是啊。”王瑤尷尬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道:“南邊的鄭仁旻,似乎有動作啊,會不會拖累西征?他又怎麼敢的?”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趙匡凝喝了口茶,道:“南詔窮兵黷武,又連遭失敗,名臣重將被前唐殺戮一空,朝堂之上心向蒙氏的人大為減少。新君繼位之後,難免大權旁落。但即便如此,鄭買嗣也得國不正,五華樓下殺蒙氏王族八百餘口,連襁褓小兒亦不放過,為何如此兇殘?”
“他怕,他沒有把握。”王瑤說道。
“對,就是這個道理。”趙匡凝道:“鄭買嗣害怕蒙氏後人復國,於是痛下殺手。但如此酷烈的手段,同樣會激得國中不滿,以至群情洶洶。鄭仁旻繼位之後,沒有乃父的聲望,局勢只會更加不堪。你若是他,會怎麼做?”
“只能搏一把了。”王瑤說道:“如果外戰大勝,尤其是擊敗中原宿敵,必可威望大增,局勢趨於穩定。”
“這就是我說的鄭仁旻的難處了。”趙匡凝點了點頭,道:“天子這個位置,可不好坐啊。有時候就是個火坑,任你在下面時如何權傾朝野,風光無限,可一旦坐上去,立刻成為眾失之的,沒點能耐的,只會焦頭爛額。”
王瑤默默點頭。天子如此,當年的節度使又何嘗不是這般?當官為了什麼?富貴啊!可若當了節度使,卻要散盡家財,乃至貸款發賞,還落個朝不保夕,這個官做得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當個臣子,誰當皇帝不都得用他們?說不定還能落點好處,家勢愈發尊貴。
“大長和國若起兵,聖人一定會有雷霆之怒。南方各路兵馬,怕不是要蜂擁南下,鄭仁旻實是找死,看不清局勢。”王瑤搖了搖頭,嘆道。